徒君溥满心满眼的只有林如海,可是林如海非但半点也不知晓,甚至对于徒君溥的嘘寒问暖也是只有诚惶诚恐的份儿。

虽然有些不爽快,但徒君溥到底也不气馁,再者也不好就这么表明了心思,让林如海受了惊吓。若到时候他惊惶失措的只想远离了自己的话,那反倒是不美的。

因此,徒君溥也不敢紧逼,只是略与林如海说笑几句,见他表现的实在过于惊心,这才按纳下想与他亲近一些的心思,放了对方出宫。

林如海退出了御书房,心中寻思了一阵,便又不急着出宫了,倒有些想去拜会一下老圣人,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知道徒君溥举动的原意。只是刚才忘了跟徒君溥报备一声,所以现在直接去的话,倒有些不好,可为了这许事又回御书房去说上一句,又觉得小题大作了些,因而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索性老圣人也有心找林如海说道说道,听说林如海进了宫,便派了人去御书房外候着。那小太监见林如海出现,直接就上前言了一句:“林大人,老圣人有请。”

林如海顿时松了口气,随着小太监去了。

老圣人正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品茶赏花,上好的车云山毛尖,甜凉生津,正合了老圣人的胃口,因此这些时日多是用此茶的。

林如海站在不远处,见到老圣人一脸的怡然写意,心中的不安顿消,他候在一旁,等着小太监先去向老圣人禀报自己的到来。待到老圣人说了“宣。”林如海这才快步走前,跪地向老圣人请了安。

“不必拘了礼,快快平身吧。”顶上有小太监竖着华盖,身边有小宫女扇着冰风,老圣人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只是他总算是把林如海给盼过来了,所以也就强打起了精神,原先躺着的身子坐直了起来,信手一挥,便道:“赐座。”

一时又有小太监端来了绣敦,林如海便坐了一半,腰也挺得笔直,只是头却是低着的,等着老圣人的发话。

只是老圣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因此倒是静默了有些时候,直到最后,老圣人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朕知道你是个有大志气的,整顿扬州官场也是你的志向,只是你到底是个人才,别说朕舍不得你,便是朕的皇儿也舍不得你啊。”

林如海也不管随意接话,他想了想,方道:“臣算不得什么大才,原是圣人与陛下谬赞了。”

“朕的眼光可不会差,当年你父亲也是个能为的,可惜他去的太早,真是让人惋惜。”老圣人又是一口长叹出来:“只是,你却与你父亲不同的。看着亲和,但近年来的手段却越发狠厉了些。”

“朕虽不是信不过你,但扬州方向朕也不可能只靠着你一人,因此里头还有一些朕手下的探子,他们倒是与朕回过你的事儿,说是你收了那些贪官和盐商的钱财,却不办事的,反而倒打了他们一耙,真真是……”说话间,老圣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和睦,同时还强忍了几分笑意:“朕可没看错了你。”

“你,是个好官,也是个好臣子。”

得了老圣人的话,林如海只觉得一阵的恍惚。

前一世,他为了这个好字,做下了多少事?杀贪官、抄恶徒、填国库,可桩桩件件做下来,旁人却没说自己一句好的,便是做了皇帝,也不过是让老八老九他们泼上一身的污水,徒增了一身的骂名罢了。

这一事,虽然不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官,林如海竟觉得,如此也是足够了的。

至于前世种种,倒是留待百年之后,由众人品评,自己到底是个好皇帝,还是个恶皇帝吧。总之,自己却是再也晓不得的了。

虽然林如海心中千回百转,可是从他恍惚,再到他回过神来,其实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所以他很快就从绣敦上站了起来,然后将膝盖狠狠的砸到到了石板上。

“臣能有今天,若无老圣人的信任以及提拔,何至于此。所以,老圣人说臣是好官,是好臣子,可老圣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帝皇呢!若无老圣人一直护着,臣如此行事,怕是早就被人迫害的身首异处了,哪里还能等到老圣人这么一句赞呢。”

一字字一句句的情真意切,让老圣人也不由得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