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微微一笑,眼光落在书意脖子上,见那旗装绣花领口遮掩下,隐约可见血痕宛然。

书意见福晋眼光望来,下意识地抬手将旗装领口又向上挡了挡,这一下却是欲盖弥彰。福晋心念一动,并不点破。宋格格见她不发话,便有意找了话头来说:“倒是不常见福晋在花园里看书,今日好兴致!”。

福晋将那本书在石桌面上向前推了推,宋格格才看清那原是一本《心经》,拍掌笑道:“婢妾倒是说了句蠢话,早该猜到福晋看的是佛经!只可惜婢妾愚钝,一直是有心向佛,却看不懂经书。”。

福晋似笑非笑,对着宋格格放出目光道:“宋妹妹未免太自谦了,像妹妹这般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人若还算得上‘愚钝’,那天下恐怕就难觅聪明之人了!”。

宋格格闻言只是笑。

福晋眼光轻飘飘地落在宋格格肚子上,又款款续道:“况且,看佛经,何必非要追求‘看懂’呢?看懂即是看不懂,看不懂即是看懂。若是刻意强调,那便不是看佛经所追求的意味了。”,说到后来,福晋将眼光向远处转开,遥遥地落在天际之处。

那一抹残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天色极快地灰暗起来,冷风一阵阵吹上人面,花园中此处离着后街极近,也隐隐带来些辘辘的车马声,东边天空隐隐出了一轮浅淡疏白的月牙儿,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躲藏在云彩后,遮遮掩掩地别抱琵琶半露面。

宋格格垂眼凝视着石桌面,道:“福晋说的是!‘看懂即是看不懂,看不懂即是看懂。’光听这一句,便已经如同佛语纶音一般,高妙得紧了!”。

福晋嘴角浮着扬扬的淡笑,抬手抿了一口茶,没有答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武格格居处。

几个小太监正在院子门口洒扫,落叶拖在地上簌簌有声,按照规矩,这工作是该一大早便完成的,只是武宁素来在小事上不计较。

门口帘子一挑,珠棋进来,蹲身请了安,笑道:“主子,膳房的小范子方才来了,说是今日那道万年青蜜燕窝鸭条和麻辣芙蓉酸菜丸要稍稍等上一等,因着……”。

武宁正坐在桌边,抬手截断她剩下的话,道:“无妨,先让他们将别的菜送来吧。”。

珠棋道:“是。”,却并不走开,眼光只盯着武宁手中的剪刀。

武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道:“怎么?还有事么?”。

珠棋摇头皱眉道:“没有。奴才只是见这把剪子锋利,主子千万当心。”。

武宁一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用把剪刀还能出什么问题?你点你的膳去罢!”,珠棋应了一声,依旧不放心地看了武宁一眼,这才出去。

武宁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中剪好的纸片递给身后的清明,清明双手接过,又提了支兔毫小笔依照武宁给的范本在那纸片上细细画了,武宁探头过去望了一眼,赞道:“画得清清爽爽,你手巧得很!”。

清明羞赧地一蹲身子道:“谢主子夸奖!”。

武宁将剪刀放了下来,抬手捶了捶后脖颈道:“剩下的,你来做罢!快些做完,咱们便有东西消遣了!”,说到后来,语音中透出兴奋。

清明道:“是,主子。“,伸手接过那剪刀。

武宁在旁边看着,见清明手上动作虽然并不如何急躁,然而有条不紊,加之渐渐熟练,桌子一边被剪好画好的纸片渐渐越堆越多。正看得有趣,忽然珠棋探了个脑袋进来,带了几分急促道:“主子!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武宁一愣,心道四爷之前也并没说来用膳呀!这算是哪门子的突击?她估摸着这位爷是心血来潮了,便吩咐着清明继续在屋里剪纸片,自己起身迎了出去。

用膳的堂屋正中支起了一张圆桌,摆了几把雕花高背椅,膳房的小太监已经流水价送膳来,屋里两个宫女接过,因着怕走了热气,并不打开。武宁刚吩咐着赶紧去加菜,已听见外面一片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请安问好声,帘子一挑,两位阿哥已经谈笑着走了进来。

四阿哥笑道:“今日与十三弟有事商议,时候迟了,想着还是来你这儿用膳罢!没来得及让他们通报。”。

一屋子仆妇都矮下身子行了礼,武宁赶紧也跟着俯身请安,四阿哥挥挥手,自入了席,见武宁坐下,手在桌下伸过去,将武宁的手握在掌心中,并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