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垂眼道:“是。”,她低着头,眼光落在桌案上,那紫金双耳炉静静搁置在桌案上,边有一只脂粉香盒,盖子半打开着,隐约能看见一小线浅色的香粉,还放着一只小银勺。八行笺上山水图墨迹尤未干透,四阿哥题字力透纸背,山水柔雅,字体阳刚,书画相配,倒是适宜。

半晌,武宁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四阿哥,却见四阿哥依旧牢牢盯着自己,脸上那峻肃之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眼底微微一抹笑意,武宁被他看得脸上发红,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道:“怎么?”。

四阿哥并不答话,伸手拉住武宁,低声道:“我让他们送来的东西,你看了么?”。

武宁心中一跳,只觉得血液全部往脸颊上冲来,她面红耳赤地低低道:“看了。”。

四阿哥走近了一些,伸手扶在她腰际,却并不用力,是个极暧昧的姿态,见武宁低着头,便也垂头抵着武宁的额头,笑道:“好看么?”。

武宁只觉得四阿哥说话时,一股暖热气流拂过自己耳畔,酥酥麻麻,那气流便似到了自己心尖上一般,一时她有些怔忪,竟然说不出话来,四阿哥并不待她回答,依旧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望进她眼眸深处,声音低不可闻地进一步道:“我的宁儿穿起来,一定好看。”。

香炉里的檀香飘出一缕青烟,袅袅盘旋上升着,到了屋顶时,化作了几缕清风,浮动了一旁垂下的浅色床帐。

凌晨三点,四阿哥起了床,多年来的规矩,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点起身,站在屋中神采奕奕。武宁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要挣扎着跟着起来服侍,被四阿哥按回了床上,说是只让宫女伺候便得了。

武宁乐得清闲,迷迷糊糊地又钻进了被子里,四阿哥见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他本也是年轻人,平素在外面冷面惯了,在武宁面前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过去欲掀起被子,武宁惊叫一声,抬手死死捂住被口,四阿哥哈哈大笑。武宁在他的笑声中满头瀑布汗,最后默默出口化作了有气无力的一句:“爷,妾身怕冷呀。”。

四阿哥一怔,疑惑道:“这天气……很冷么?”,他幼年时在宫中中过暑,故此特别怕热。武宁自然不知这一层,极委屈地翻了个身子,又嘀咕道:“这里也没天气预报看,不知道现在早上有几度了。”。

四阿哥若有所思地出了屋,站在堂上,身板挺直,几个宫女前前后后地围绕伺候着他漱口、洗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麻麻利利,苏培盛早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候着接四爷。

四阿哥漱完口,接过递上来的热帕子,随意擦了擦口唇,一边道:“苏培盛!”。

苏培盛迅速上前道:“奴才在!”。

“上次府里来的那西洋玩意儿,能知冷热炎凉的,叫什么来着?”四阿哥抬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个上下的动作。

苏培盛一侧头,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凑近一步道:“爷说的可是‘通天气表’?”。

四阿哥抬起左手,去理右边袖口上一道皱痕,眼皮也不抬地点点头道:“洋人的奇巧东西,名字倒是难记,一共几个来着?”。

苏培盛想了想,小心翼翼哈着腰道:“府里一共是三个,爷这里一个,福晋那儿一个,还有一个在库房。”。

他揣度着四阿哥的脸色,心里道:还是武格格厉害!最近一转性子,四爷往这儿跑得越发勤了,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还用问?明年年底估计府上又要添一位小阿哥或是小格格了!

不过这武格格也是,既然会有现在的情形,何必当时刚进府时整天冷着脸呢?

生生地把四爷拒人于千里之外,着实让人不解!

这府里的主子们,哪一个不是花尽了心思想分得四爷的一点宠爱,沾染一点雨露呢?

苏培盛在心里摇了摇头。主子们的心思,奴才不能妄加揣测,又不得不暗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