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宋格格从假山后面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身穿了件淡青色披风,双手插在一双暖手筒里,那暖手颜色明亮刺眼,武宁一眼认出来是上次腊八时,福晋派人赏赐给各院主子的。

宋格格对着身边人一努嘴,笑道:“瞧着这珠花便眼熟,方才书意捡到的时候,我还没想起来,还是她提醒,我才记起来,不正是武妹妹头上的珠花吗?”。

武宁和珠棋向她身边的书意手中望去,果然见她手中捧着一只珠花,水粉色泽,淡雅清丽,正是武宁发上遗落的那一支无疑。

武宁刚要说话,假山后环佩声动,福晋却被一群人拥着走了出来,原来宋格格是陪着福晋一起在园中走动。福晋身后的宫女朔雪伸长了胳膊,给她撑着一把十四骨天青色伞。福晋一身正红服色,俏生生地在雪地里站稳了,手中的暖手袖筒没有一丝杂乱毛色的纯粹雪白,越发显得她唇红齿白,有如雪地里的一株红梅。

福晋淡淡一笑道:“今儿倒是热闹了,我只当各人回去便歇下了,没想到大家伙儿都不爱待房里,出来吹风雪图凉快。”。

宋格格听了这话,捧场地扑哧笑了出来。福晋眼光轻飘飘地自书意手上掠过,伸手拈起那珠花,在手中细细转了转,抬头望向武宁道:“这是武格格的珠花?漂亮得很哪。”。

宋格格抚着肚子,上前一步,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福晋有所不知,这是爷赏赐给武格格的,听闻花色都是爷亲手挑的呢!”。

武宁听她这么说,暗暗叫苦,果然福晋的脸上颜色已经不是太好看。她将珠花递给书意,口中道:“是么?”。

宋格格笑得越发娇媚,又款款道:“福晋也夸这珠花好看,可见福晋和爷的眼光,到底是一样的!”,又转头向武宁道:“不怪武妹妹这么心急,穿了件单衣就跑出来四处寻找,爷赏赐的,别说是珠花,就是根草,武妹妹也要当成稀世珍宝的,是也不是?”。

珠棋站在原地,脸色越发难看。武宁面不改色,笑嘻嘻地道:“让宋姐姐见笑了,武宁本就是小家女,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也没见过这么华贵的珠花,如今得了一件,倒是爱不释手了。”。

宋格格听见那“小家女”三字时,脸上神色冷了冷,她的出身也不高,听到武宁说这句话,倒是有所触动,起了几分“物伤同类”的心思,站在一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福晋微微挑眉,道:“书意,还不把东西还给武格格?”。

书意听福晋直接越过了宋格格使唤她,带了几分亲昵,受宠若惊,赶紧应道:“是!福晋。”,抬眼瞟了一眼福晋脸色,低头躬身上前走去,宋格格站在福晋身后,不易察觉地微伸了脚,书意一个不备,猛地跌倒在地,那地上雪泥滑涩,珠花掉落在地,竟然滑了一段距离,直接顺着那斜坡翻滚而下,要掉未掉地坠在池塘边上。

众人一声惊呼,珠棋动作最快,立刻脱掉了鞋子,转身趴在那斜坡上,吃力地一点点向池塘下面靠去,武宁连忙道:“小心!”。

珠棋是个标准的旱鸭子,夏日里见了这波光荡漾的池塘都是绕着走,此时池塘上冰层覆盖,水面隐而不现,反而减少了她几分恐惧感,珠棋见那珠花就滚落在不远处,宝石蒙尘,依旧是熠熠生光,距离自己不过一小段距离便能够到。

珠棋转头看了看,见那斜坡上光光溜溜,除手边一丛枯草,再无其它可着力之处,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四阿哥赏赐给主子的东西,说什么也要帮主子夺回来!

心念动时,她伸手攀住了那丛枯草,伸手去够那珠花,试了两三次都未成功,武宁在上面看着,见她大半个身子悬在池塘边上,惊险万状,连忙道:“上来!上来!我不要那珠花了!”。

福晋眼色极敏锐地自武宁身上扫过,又淡淡看着下面珠棋。

只当是看猴耍戏了。

珠棋终于伸手够到了那珠花,她喜气洋洋地握在手上,对着武宁扬了扬手,将珠花揣进怀中,手足并用地往坡上爬,待得快到顶的时候,武宁连忙向她伸出手,见珠棋满脸泥土,头发上还挂着枯草,简直泥狗一般,口中不由道:“胡闹!简直胡闹!”。

珠棋笑了笑,人还没爬上来,先将珠花掏出来交给了武宁,武宁松了握住她的手去接那珠花,不料此时珠棋脚下忽然踩空,整个人直沿着斜坡摔进了那池塘中。

四阿哥正从福晋正院里出来,便听见花园池塘一角鸡飞狗跳,他一脸糊涂地目送几个太监拿着竹竿匆匆忙忙地跑了去,转头喝道:“苏培盛,出什么事了?”。

这一日日头还没落,四阿哥进了武宁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