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l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微微的顿住,一转头便看到隋颍疏拿着那一大块布铺地上,手上拿着一罐颜料似乎正着急的想在上面涂抹,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出声,“你干什么?”

隋颍疏一见他没有继续走了,顿时眼睛一亮,“我想画画给你看啊!”

Neil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画布上?”

隋颍疏紧张忐忑的看着他,“布……布料上也可以的……”只是近看会很丑,因为颜料会化开……但是他不给她时间准备所需要的东西,她情急之下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就算距离她近的这些宾客看着会觉得像在乱涂鸦也没关系,只要Neil能看到就可以了。

今天的阳光大概有些太灿烂了,以至于晒得Neil觉得烦躁不堪,看着隋颍疏紧张又忐忑还充满喜欢的看他的眼神,更是觉得烦躁不爽,这个女人……

“我就给你一次机会。”Neil面无表情的走回来,这个愚蠢的女人,想做他NeilEvans的学生还敢随随便便在布料上画画,也不怕出丑。

隋颍疏立刻惊喜的笑容满面,飞快的从自己的包包里把颜料画笔调色盘都拿出来,程璐微还帮她把装着画板和折叠式画架的袋子拿了过来。

“我说什么东西呢,你倒是准备的充分。”程璐微见她从那个袋子里拿出这些东西,有些感叹的说道,看着隋颍疏的目光有些佩服起来,还以为是小女孩在做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春秋大梦,结果人家根本是信心满满做好了大部分准备的了。

隋颍疏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看向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的Neil,立刻又紧张起来,她揉了揉脸,拿着调色盘,看着干净的纸面,闭上眼鼓着两腮深呼吸,让自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平复下来。

现场那么多人呈半月牙状将隋颍疏围着,一双双眼或好奇或不屑或鄙夷的看着她。

“开什么玩笑,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还想成为Neil的学生?”

“对啊,而且她都那么大了,我看是故意的吧,想用学生的身份接近Neil!真阴险!”

“哼,还得她真有那个实力!”Jennifer低声恨道,她脑子里还记着隋颍疏骂她花瓶的事。

很多人窃窃私语,隋颍疏却渐渐的将那些嘈杂的声响摒除,她缓缓的睁开眼,站在她不远处的Neil看到她薄薄的眼睑和长长的睫毛犹如帷幕,掀开来,便露出了那双干净黑亮的盛满阳光般温暖的眼眸,她神情专注,执着画笔,熟练飞快的在调色盘中搅出色彩,然后在干净的纸面上画出一抹彩色……

那双金棕色的眼眸骤然一闪,微不可查的滑过一抹诧异。

嘈杂的声响随着她的一笔一划,渐渐的消失无踪,变得安静无声。

她的手腕转了个弯,笔尖脱离画纸,收起。

那是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压抑的仿佛心灵世界的倒塌,可却又有几缕光线撕裂云层,灿烂的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眸,心底最阴霾的地方仿佛也被那几缕光线破开了一般……

她的画技还不成熟,可以看出还没有经过非常系统的教导,连画出来的画也瑕疵多多,可偏偏,画里的感情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轻易就能感染看画的人,也就是说,她的画具有灵魂。

难怪她会那么有信心,她很明白自己在美术上的天赋,很明白这样具有灵魂的画,因为画者对于各种艺术知识的不过关而出现瑕疵,会有多令人扼腕。

如果此时这些人中有别的大画家存在,恐怕他们会争先恐后的想要收她当学生的。

隋颍疏看着自己正常发挥出来的画,没敢松口气的看向Neil,忐忑万分的看着他。

Neil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幅画一会儿,才看向她,看着她紧张的快把自己的画笔给掰烂了,一手的颜料,瞥开眼,“我可以把你推荐给Hoult(霍尔特)公爵。”他平静的道,认可了她的天赋,却并不想当她的老师。

人群里有些人发出低低的惊呼声,稍微关注点艺术圈的人都知道NicholasHoult(尼古拉斯霍尔特)是谁,那是英国最具身份地位的几位大艺术家中,年纪最大也最具重量的贵族画家,目前还活着的少数几位见证了古席勒艺术展诞生的见证人之一。

他的学生极少,而每一个都是如今在艺术圈几句名气的大画家,隋颍疏若是成为他的学生,必然还未有画作出世便备受瞩目,跟成为Neil的学生相比,她能立刻获得的名声和关注其实相差不多,而且她还会有很多的师兄师姐能帮衬。

在别人看来隋颍疏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Neil说推荐就意味着她绝对能成为一代大师的学生,可被推荐人隋颍疏却眼眶一红,可怜兮兮的看着Neil,“你不要我吗?”

Neil微微垂下眸转开脑袋,“我不想做任何人的老师。”他语气平静无波澜,好听的叫人耳朵麻麻的,可他平静的表面下却有些恨恨,这个女人英语有没有学好?单词能不能挑准点的来说?每次都说的那样暧昧,谁能不误会她?!

隋颍疏踌躇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然后默默的转身收拾东西。

她把东西都塞进自己带来的包里,走到他面前鞠了鞠躬,抽了抽鼻子,“对不起……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要回家了。”说罢她拎着东西垂着脑袋往出口走去,向来随着她的性格开朗的摔来摔去的马尾仿佛也失去了力气似的,恹恹的垂在她的脖子上。

她是为了他来的,除了Neil之外,其它人谁当她的老师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不要她的话,她就回去了,学校里或者国内的一些大画家里,总有一个能教导她的。

……只是,还是觉得好难过。

哪怕她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的,她怎么能以为凭着一点天赋,一点热枕,一点天不怕地不怕就能得到自己所渴望的呢?如果实现梦想那么容易,那么世界上还有谁不能实现?

她背着东西沿着路边慢慢的走,垂着脑袋无声无息的掉眼泪,就像个孩子。

黑色的迈巴赫慢吞吞的跟在她后面,坐在车子里的人苍白如雕像的男人金棕色的眸中有些烦躁,不知不觉中就开着车子一路跟着她,直到她上了计程车,他跟着她到了机场,他才忽的意识到这个女孩说的回家,不是回到那个农场,而是回到中国,那个偌大的,一进入就会将渺小的她淹没的可能再也找不到的国度。

隋颍疏回头看了眼这个跟她出生的国家截然不同的国度,水润的眸中满是不舍的缠绵缱绻,对不起啊,商言宝贝,她真的要食言了……

她转身朝机场大门走进。

胳膊忽然被一只手给握住了,那只手很大,轻易就将她的胳膊给握住,坚硬的不容丝毫挣脱。

隋颍疏诧异的回头,蓦地就对上那双深邃美丽的金棕色的眼眸,她措不及防的闯入,措不及防的迷失在其中,脑子齿轮被什么卡住了一般,转得缓慢又勉强。

“你不想当Hoult公爵的学生?”他拧着眉有些严肃不解的看着她。就算崇拜他,也可以做别人的学生,Hoult大师的身份地位和成绩都有目共睹。

隋颍疏慢半拍的摇头,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看他。

“那BradTheron(布拉德塞隆)?”

隋颍疏又摇头。

Neil眉头皱得更紧,脑子里又翻出了少数让他有些印象的大师,“Hemsworth(海姆斯沃斯)?”

隋颍疏还是摇头。

Neil觉得隋颍疏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道:“或者……”

“除了NeilEvans之外,我不想要任何一个英国人做我的老师。”

Neil喉结无声的动了动,刚刚张开的嘴缓缓的闭上,傲慢淡漠的眼眸忽的便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

隋颍疏觉得心口火热,心脏几乎快从咽喉里跳出来了,她紧张又满是渴望的看着他,不知不觉中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隔着一层黑色皮料的手是如何的冰冷,甚至能感觉到那手掌布满的伤痕,这一切都让她紧张忐忑和坚定,“我是为你而来的,只是为了你。……我想做你的学生,好不好?”

世界仿佛忽然突然寂静无声。

从他们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无一不侧目观看,无一不露出惊艳的神情,也无一不觉得,他们不是濒临分手却又在最后一刻似乎要重归于好的异国情侣。

Neil看着她不说话。

隋颍疏紧张忐忑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快有些困难起来了。

好一会儿,连他自己都觉得恍惚的仿佛是错觉般的低低应声,“好。”

她的身边是一大片的午后灿烂阳光,他看到她怔了下,然后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惊喜从她的眼角眉梢绽放出来,笑容灿烂的让那片阳光都黯然失色。

“走了。”Neil拉扯回自己的视线,平静的转身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嗯!”隋颍疏欢快的点头,然后转身跑进机场。

于是Neil一回头,瞪着眼看着空荡荡的身后。

边上围观许久的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默默的指了指机场里面。

Neil铁青着脸找到隋颍疏的时候,她正高高兴兴的排队等着过安检,那副简直可以称得上“拔*无情”的模样,叫他觉得一肚子火。

几分钟后。

隋颍疏就像一只小鹌鹑,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坐在机场椅子上,一双灵动清澈的眸睁得大大的有些怯怯的看居高临下盯着她看的Neil,“我我就是一时太高兴忘记跟你说了……我签证时间到了,得回国重新办能长期留在英国的签证……还得处理一下我学校的事……对不起。”

机场广播已经在通知乘坐隋颍疏所坐的那个航班就要登机了,隋颍疏有些着急,可Neil依旧那副面无表情高贵傲慢冷漠的模样,叫人摸不清他的情绪想法,特别是她这种本就神经大条的人。

好几秒后,他撇开头,眉宇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下,“去吧。”

隋颍疏站起身紧张的看着他,“你会不会反悔啊?我跟你说你不能反悔的,我会天天蹲你家大门口哭的……”

“你马上要误机了。”

隋颍疏连忙一边走一边可怜兮兮的回头看他,直看的那双深邃的金棕色眼眸微不可查的滑过一抹好笑和无奈。

Neil回到庄园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韩商言依旧在笨拙的剥着虾,一张小脸紧绷着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那么可爱,如果不是他偶尔的攻击行为和时常的不理人,谁能想到这孩子有自闭症。

玛丽女士立刻凑上来跟他报告,韩商言今天又拿着报纸从里面圈出字问她他的行踪了,而且他今天特别反常,竟然自己叠了被子……虽然叠成了一坨,还在衣服上别了一只小熊徽章,上帝,这真是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