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_84155皇帝这才沉痛地意识到,自己果然掉进了一个处心积虑,精细编织的阴谋中。可再去找甄远道,为时已晚。

京畿太守甄永康早上没到衙门,在家养病的甄远道也不见踪影,甄家就像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似的,彻底从洛京消失了。

据前去的人回报说,看样子好像是趁着前两日,桑崇一行人还没到的时候,就金蝉脱壳,举家逃跑了,连家当都没带上。

皇帝不敢相信,愕然问了一句:“怎么走的?难道这么多男女老少出城,守城的卫兵就没觉得蹊跷?”

“这……”羽林卫尴尬道,“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他们是没带走家当,但是带走了大司马的兵符。”

皇帝眼前一黑,只想赶紧晕过去算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桑巍往地府去的脚步,哭着喊着把他给拖回来,承认自己的错误,恳求原谅。

然……此举明显不可行。

边关告急,大司马之位又在这时悬缺,兵符还被不明目的之人带走,皇帝死死掐住龙椅的扶手,告诉自己不能晕,现在绝对不能晕。

群臣也面色焦急。

有人提议道:“要不,让桑崇顶上他弟弟的位置……”

皇帝嘴角一抽,摇了摇头。

且不说桑崇本来就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爆脾气,发生了此等乌龙之事,不进宫来揍自己一顿,已经是给了十足面子了。自从他断了一条腿,不能再骑马提枪之后,性格也变得十分古怪。谁也不敢再跟他提战场,提将军这种字眼。听说提了的,都是有去无回。

“要不你去试试,问问他想不想出山,我可不去。”皇帝连连摆手道。

提议的人回想一下桑崇那张脸,便也蔫蔫地缩了回去。

关键时刻,还是宋太傅挺身而出,拱手道:“老臣这儿倒是有一顶替大司马的人选。”

“快说来听听。”

“犬子宋落天……”

“……太傅你是逗孤玩儿呢吧?”

“那贤婿卓文远……”

“……太傅,你让孤静一静。”皇帝真的好想晕过去,后悔当初没跟桑巍一起死了算了。

还没等他从龙椅上栽下来,只听严桦冷哼一声,骂道:“太傅这是忧国忧民呢,还是借机夺权呢?趁火打劫的意图,何其昭彰!”

宋太傅一听,脸色有点不好看,义正言辞地回道:“老夫这也是为大燕着想。”

“是为你宋家能夺了大燕的江山着想。”严桦不客气地打断他,长袖一拂,丢下句:“不就是说服桑崇上任么,有何难?你们都不去,严某人去。”

说完,看也不看宋太傅一眼,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转身就走。

皇帝感慨地看着他长发飘飘的背影,动容的同时,也为他捏了把冷汗。

宋太傅这边还在积极举荐自己中意的这两个人选。

严桦走后,闫铮道又接替了位置继续跟他争执。

皇帝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盼望着严桦能早点带回好消息。

而消息还没传到桑府上,不明情况的桑祈正站在灵堂外,看着父亲的尸身出神。

由于桑巍走得太突然,连个像样的棺木都还没来得及打,只得躺在架上,以白布覆盖身躯。

她便隔着白布,目光悲怆,凝视了很久很久。

此刻或许应该悲痛欲绝,或许应该大哭一场,她觉得这才是正确的情绪和反应。然而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让她应接不暇,竟奇迹般地,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望着那昔日高大魁梧,小山一般的身躯,如今轰然倒塌。想上前拍拍他的手,让他睁开眼睛,告诉自己一句,他到底是怎么想。

是否真的要弃自己的职责,弃桑家的荣耀于不顾,明知大燕风雨将至,还要龟缩回齐昌,固守一隅,不再拿起他擦得光亮的长枪,和磨损破旧的战甲。

“父亲,女儿现在该怎么办?”她长叹一声,低喃了一句。

十年了,她跟父亲斗气,一意孤行,从来没有问过一句“该怎么办”,每次只是说“我要这样办”。

如今终于问出这句话,可沉睡的那个人,却再也无法回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