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大姑娘贾元春被宫里送回了荣国府,这桩奇闻简直像一个惊雷,砸的所有知道消息的人晕头转向。

元春出宫一事可谓是悄无声息,宫里一乘二人抬的小轿就把她直接到了荣国府的侧门。除了两个轿夫,轿子边儿上只跟了个穿棉布袍子的内侍。

宫内服饰等级森严,这内侍连个品级都没有,平日里也就是给大太监们跑个腿儿而已,今日见了急忙忙迎出来的荣府大管事赖大那也是鼻子翘到了天上,一丝儿面子都不给,在门口硬邦邦扔下一句“娘娘恩典,准贾女官出宫婚嫁”,瞧也没瞧脸色发白的赖大一眼,扭身就走了。

刚才还在听小厮们奉承,说这府里以后还会如何风光,赖家这样府里第一等的人家的赖大当场就傻了。

一行人在门口面面相觑,还是两个轿夫讷讷开口,问是哪个给他们工钱,一直盯着鞋面上一点落轿时带起的尘埃的赖大才缓过神来。

再一问,更了不得,这轿子还是刚才走的内侍在宫门外头现雇的,他们大姑娘是自己带着包袱卷儿走出宫的。

明晃晃的日头底下,看着那似乎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轿子,赖大却只觉后背上猛地起了一层冷汗,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急忙叫人摸了一锭元宝,连轿子一并买下,尽可能快的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轿夫们。

一扭头,赖大先指了两个人把轿子抬进门里。直到那轿子去的远了,他才哎呦一声,说是险些误了老爷们的差事,急着要出府,随手找了个平时里不太奉承他的倒霉蛋去给内院送信,自己则沉着脸打马走了,打算回去跟赖嬷嬷通个气。

也亏是他跑得快,那个报信的倒霉鬼果然被老太太找由头赏了顿板子,虽然由头不是大姑娘的事,但这家里都是人精子,谁不知道到底为的什么呢?

贾母还是撑得住的,到底她底气足些,元春成不成娘娘她都是这贾氏一族的老祖宗,二太太王夫人那边才真真是天都塌了。

消息送到荣禧堂时,王夫人正拿着府里公库的册子和她自己的嫁妆单子仔细挑拣,想要奉一尊送子观音像给元春,一会儿嫌弃这个玉质不够通透润泽,一会儿嫌那个紫檀雕工不甚精致,一会儿又一眼瞧见个嵌珊瑚珠石榴图小炕屏要给元春添上,周瑞家的手里一张单子写了快二尺长,一个劲儿的奉承王夫人。

正说到热闹舒心处,大丫头彩霞缩着头领进一个小丫头子,只说大姑娘从宫里回来了。

这府里的大姑娘不就是……

周瑞家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眼前就是一黑,手里的单子落在地上都顾不得捡,只恨自己没有土行孙的本事,不能立即遁地而走,根本看都不敢看王夫人的神情。

不等满头大汗的周瑞家的想出个辙儿来,就听的旁边连响两计耳光,惊惶间抬眼一瞧,才发现是彩霞和那个小丫头子,两个人都让王夫人打得倒在地上,那小丫头子身上还有个深深的鞋印子。

“哪个黑心烂肝的唆使你们,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编排大姑娘?”

王夫人嘶声问道,眼中满是轻蔑和质疑,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恐惧,衬着她扭曲的面容分外可怖。

眼瞅着太太额角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彩霞又没疯,哪里敢接话?心里恨死了一把拉住她的小丫头子。那小丫头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就吓傻了,屋里一时静的只能听见王夫人粗重的呼吸声。

王夫人正要叫人把彩霞和小丫头子都堵了嘴拖出去,一身葛色宫装的元春自己掀帘子走了进来,不施脂粉、发无钗环,一声不吭的走到王夫人身边福身一礼。

王夫人那强撑起来的气势立即就消散的丁点儿不剩,她就像突然被人抽去了骨头,脸色惨白的连退几步,歪在了炕上。

半晌,王夫人死死盯着依旧保持着福身姿势的元春呕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