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下午四点,刘泽之开着赵敬东的专车刚出76号的大门,倪新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刘泽之停车等待,倪新拉开车门坐在前排,气喘吁吁的说道:“好在追上你了,我去找老赵借车,说是借给你了,你是去和平码头接人吧?正好我也去那里——走啊,怎么还不走?我着急着那。”

刘泽之问道:“第一你自己的车哪?为什么要找老赵借车?第二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和平码头?”

倪新笑道:“情报处除了我的那辆专车,只有一辆车,今天有任务,两辆车都开走了。七天前你不是接到一份从台湾发来的民用电报吗?台湾来的电报,肯定是徐老师发来的。今天中午你连饭都不吃,出门理发刮脸,我再一查,下午六点有一艘台湾开来的客轮停靠在和平码头,你还敢说你不是去接人?”

“臭小子,主任说的没错,天生就是干情报的料,你居然监视我?”

倪新笑着说:“别误会,职业习惯。开车吧,要不我来开?”

刘泽之偏偏不紧不慢,又道:“那你去和平码头干什么?总不会陪我去接人吧?”

倪新摇头笑道:“我哪有那么无聊?我也是去接人,搭个顺风车。如果你今天不用陪徐老师,晚上我请你吃饭,这总行了吧?”

刘泽之这才发动了汽车,答道:“今天不行,要请客改日吧。我走的时候李主任交代晚上七点半主任在锦江饭店设宴,让我作陪——噢,你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一顿啊?我说你也没这么大方,原来是借花献佛。我给你说啊,即使晚上没事,今天也不能在她那里逗留,她刚回来,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

倪新玩笑道:“哎呦,一下三个‘她’,她是谁?谁是她?看样子好事近了吧?早知道不该借你的房子的。如果你自己要用,提前给我说一声。”

刘泽之一边开车一边叹道:“什么好事近了?人家说二十七个月的丧期未满。唉,算来算去还有小半年那。这次她回台湾探亲,我就不同意,谁知道她居然一意孤行,我不像你,没出息,见了女人变成绕指柔了。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告诉她你去了就别回来!”说到这里,刘泽之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回来了?老倪,你记着我的话:对女人不能太好了。”

倪新哭笑不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什么叫我没出息?我说你啊,也算是读过书的,一点也不懂得女士优先,徐小姐是瞎了眼了。我看这个女人不错,重情重义,又孝顺长辈。徐小姐乘坐的客轮是六点到岸吧?”

“是啊,你接的人什么时候到?对了,你到底是去接谁?”

倪新笑道:“我说你怎么不紧不慢的,我接的人五点就到。哎,用不用你先陪我去,然后我再陪你去接徐老师?我接人是办公事,谁像你,上着班就溜出来办私事。”

刘泽之瞪了倪新一眼,答道:“倪处长,管的太宽了吧?主任都没说什么。我不陪你接人,你也少掺合我的事。”

“得,算我的错,你们久别重逢,我是不该去凑热闹。”

二人闲聊着很快到了和平码头,刘泽之把车停在停车场,说道:“我们各接各的人,还在这里会齐,先到先等。应该是你回来得早,车钥匙留给你。”徐建雪假意从台湾赶回来,如果倪新也去码头客轮上岸处迎接,也许会发现破绽。

六点半钟,刘泽之带着徐建雪出现在停车场,后面还跟着两个扛行李的脚夫。刘泽之掏出几张小额钞票,说道:“放在车边上就行了,这是给你们的。老倪,等急了吧?”

倪新下车帮着往后备箱里放行李,寒暄道:“徐小姐,路上辛苦了,请上车吧,您坐前排。泽之,先送徐小姐回去。”

刘泽之瞥了一眼:后排坐着三名男子,其中的一个似乎见过,另外两个素不相识。倪新拉开车门,也挤坐在后排。刘泽之发动了汽车。一边走,倪新一边介绍道:“这位是刘秘书,这三位就是我接的人,权先生、张先生、何先生。”

没等刘泽之打招呼,那名姓张的男子说道:“刘秘书,我们见过的,您还记得我吗?”

刘泽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记得了。”

那人又道:“刘秘书,你记性不太好啊,作为一个特工,特别是作为倪处长的秘书,这可是一大缺陷。”

刘泽之冷笑道:“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庸才,所以倪处长不要我。”他也认出了此人:军统局本部电讯处的,记得曾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负责给毛人凤送每日的电文,汪秘书负责签收,他和此人虽然没有过过话,却有过数面之缘。原来军统局本部的卧底就是他?应该是,密电泄密最有可能的嫌犯当然是电讯处的。

倪新赶紧解释:“张先生,你搞错了,刘秘书是李主任的秘书,今天接你们,还是搭的他的顺风车。”

刘泽之并不领情:“倪处长,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又不是处长、队长,哪来的专车?这是借的赵队长的车。”

那个姓权的插话道:“赵队长?那个赵队长?赵敬东真的当了队长了?”

刘泽之点头道:“是啊,还能有那个赵队长?权先生,是吧?您认识赵队长?”如果此人见过赵敬东,一定是在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