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之换上一身黑色中山装,带着两名丁林杰较为亲信的总务处员工,开车来到丁家,门楣处挂着招魂幡,一门老弱,愁云惨雾,76号留在这里的几个人揣测不透上峰的意思,不敢帮忙办理丧事,只枯坐着。

见到刘泽之。毛骏等人迎了上来,一身重孝的丁太太也走出房间观望着,一夜之间,婆母、夫主双双横死,若不是子女羸弱,抚孤有责,她实在是了无生趣。

刘泽之走到丁太太面前,递过一个白包,说道:“一点心意,丁太太节哀顺变。闻听噩耗,李主任悲伤莫名,又因公事缠身,不能亲来致祭,命我前来给丁老太太、林杰兄上柱香。”

丁太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边拭泪一边答道:“谢谢李主任,也谢谢刘秘书,存殁同感大恩。”

刘泽之上完香,对身后数名76号的人说道:“丁兄误服毒药,母子情重,丁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独子之死,哀伤过度,也不幸心悸而死。”刘泽之这几句话为丁家母子横死的重大事件做了定论。

众人心中都已明了,刘泽之又道:“嫂夫人,入土为安,您看需要我做些什么?”

“刘秘书说得对,后日下葬,不知……”

刘泽之答道:“嫂夫人做了主,就这么办吧,下葬的那天李主任一定会拨冗前来。嫂夫人,汽车和司机这两天也留给您,总务处也来了人,抚恤金、赡养费等,请嫂夫人和他们商议,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这话说的很明白:丁家有什么要求,趁着他在,赶紧提出来。

丁太太自去商议,76号的人也各自忙碌起来,刘泽之独自一人站在灵堂,欲哭无泪:慈母弑子,这是怎样的人伦悲剧!大义灭亲的丁老太太不是一个好母亲,却是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这个母亲,无意中救了他,让他有机会继续在76号这个魔窟里坚持下去。

中午,倪新意外地来了,在灵堂上了香,也送了份祭礼。刘泽之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要回去了,你走吗?”

“走吧。”

二人走出丁家,随便找了一家路边小店,刘泽之说道:“吃碗面再走。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主任让你来的?”

倪新坐下要了两碗大排面,叹道:“不是,是我自己想走一趟。丁林杰,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结局,唉,泽之,你说我死了之后会不会下地狱?”

刘泽之打量着倪新,突然笑了:“活着的事我还顾不过来,死了之后……由他去吧。你这个人哪,脏活没少干,干完了心里又过不去,你说你,就是个……”

“你想说我是个伪君子,对吗?唉……不说这个了,泽之,你说丁林杰到底掌握了什么?重要到丁老太太要杀子?”

刘泽之答道:“我不知道。”

“听李主任说丁林杰曾查阅过《情况简报》,还有你我和赵敬东的档案。丁林杰和你我刚从杭州回来,他又不是情报处长、行动队长,一个管后勤的总务处长,手下就是一些内勤,要说他侦知了军统有何大的行动,我总觉得不现实。”

倪新的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有条理,刘泽之答道:“你说得对,再说军统刚从我们手里救走了六名美国外交官,这个时候策划大行动,也不合情理。这么说他是怀疑你、我,还有老赵,里面有卧底?”

刘泽之的话恰和倪新心里的想法,他笑笑,低头吃面。刘泽之也拿起筷子,却不忙着吃面,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丁林杰怀疑的一定是你。”

倪新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是我?”

“理由很简单:首先是你和他接触频繁,我和老赵很少和他过话。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怀疑的是我和老赵,即使证据并不充分,他为什么不向影佐将军、李主任汇报,然后再做进一步查证?只有是你,在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敢说出来。你是小野将军的乘龙快婿,搞错了,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