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艾高文向浅野一键汇报了自己的计划,浅野一键答道:“很好,明天我派人送你到军统根据地边上,而后你设法潜入,那里有一个联络站,拨给你使用。”

“是,那我明天上午六点找您报到。”

“下午你休息吧。”

在食堂吃饭时,艾高明总觉得周围人打量自己的眼光都很诡异,唯一相熟的、得到倪新重用、处境比自己好得多的谢威,听说和倪新一起去南京了。甘敏还有刑讯伤,浅野一键命他入住军医院治疗修养一周。

百无聊赖的艾高文想着刘威平给了自己一笔相当于两个月薪水的补助,还是出去买些东西,找个地方喝两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下午五点,一家生意不太景气的小酒馆内,艾高文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背对着大门,自斟自饮:唉,被76号骗了,周成斌并没有被捕。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周成斌直属的那个行动组四个人全部被捕,周成斌因他而离奇失踪,军统不会放过他,托庇与76号未必万无一失,提心吊胆的日子要过到那一天才是个头?不如提前打算,在军统腾出手收拾自己之前,另谋出路。

他虽然主动要求潜入军统根据地策反内线,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策反未必成功,可是他有信心全身而退。他打定主意要求调离上海,最好能去满洲国,小野平一郎曾是那里的特务头子。可是倪新能放他走吗?除非他能立下新的功劳,这份功劳让军统必欲除之而后快。军统根据地办公大院的警卫并不严谨,刺杀孙栋盛等非特定目标并不困难。

艾高文一边盘算着心事一边饮酒,很快就有了几份醉意。暮色四沉,冬日的上海阴霾密布。

一个头戴呢制礼帽、茶色风镜的男子出现在艾高文身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艾高文口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艾高文,久违了。”

艾高文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曾共事过的军统局本部内卫组组长包祖章!凛冽的杀气笼罩了他!没等他挣扎,包祖章右手袖中滑出一枚窄薄、锋利、三寸长的匕首,一刀切断了他的喉咙!

这一切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包祖章走出了酒馆。

酒馆唯一的老板兼伙计正在厨房里捞煮熟了的盐水花生,听到外面有酒客光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捞完花生,顾不上收拾,走出灶间迎客,见店堂里还是只有一名顾客,似乎是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新来的酒客又走了?店主又走回了灶间收拾。

过了一会,店主端着盐水花生放入柜台里,见那名顾客还趴在桌子上,心道:四两酒至于醉成这样吗?边走边招呼道:“先生,您还要点什么……”突然,他愣住了:血?!桌子上有血,顺着桌角流淌在地上……

店老板双腿发软、脸色煞白,吓的说不出话来,愣在当地发呆。这时又有两名酒客推门进来,见此情景,也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死人了?快走吧。”

“是啊,快走,老板,你赶紧报警!不会是你杀的吧?”

店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跑出门去找公用电话报警。

二十六号晚上七点整,两个小时前,张占来找被关了十来天的浅野一键对账,对完账浅野一键又提出要领一批物资,张占命人拿来库存薄一一对照,很花了些时间才忙完。张占拿出两张表格说道:“浅野君,你签个字,这些武器、装备明天上午一上班我就命库管交给你,不影响你九点出发。”

经此一番挫折,浅野一键对人客气了许多,一边签字一边说道:“张桑,耽误你下班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浅野君太客气了,应该的。吃饭?好啊,回宿舍也没别的事——”

倪新去南京后留守的秘书川崎哲也急匆匆进来说道:“浅野君,艾高文是归你管吧?他的出入证办理了吗?他去了哪里?”

“倪局长把他调给我了,今天刚给他办理的出入证,是吧?张桑?他怎么了?”

张占点了点头证实:“是,上午刚办好的。”

“市警署打来电话,福开森路一家酒馆内一名男子被杀,从死者身上搜出76号的出入证,名字是艾高文。”

什么?艾高文死了?浅野一键吃了一惊,起身说道:“我过去看看,你们俩陪我去吧。”

川崎哲也点头答应,张占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回绝。

七点四十,三人来到市警署停尸房,一名法医介绍道:“据报警的店老板说死者死于今天下午六点三十分前后。事关76号,我们马上进行了尸检,喉管被割断,一刀毙命。”

浅野一键叹了口气,说道:“川崎君,办个手续,把尸体领回去,让76号的法医再次检验。张桑,你怎么了?”

脸色灰败的张占嗫喏道:“一刀毙命?会不会是军统……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张占的担心浅野一键心知肚明,他很不屑,却也安慰道:“张桑,你和艾高文不同,你是毛人凤不想用你了,被军统抛弃用来掩护刘泽之;他是出卖了周成斌,军统不可能对所有的叛将下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担心也没用啊,走吧。”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浅野一键疲惫的回来宿舍,路过张占宿舍门口,见门缝里还透着光,敲了敲门:“张桑,我是浅野一键,睡了吗?”

张占打开了门,答道:“还没有,忙完了?进来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