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穿越过来,又是夏天。

黄单对这个季节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 他低头解开鞋带去检查右脚的大脚趾, 发现没流血后才松口气。

石头上很硬, 坐着屁股不舒服,黄单换到草地边的长木椅上坐着,整理原主的记忆。

这小区是汇丰佳苑,都是低楼层,一共六楼,没装电梯。

小区房屋的风格往西式靠拢,环境不错, 绿化带做的很好。

和黄单住的小区不同,这里的住民可以随意养狗, 他坐的这会儿功夫, 就看到了十几只不同品种的, 在路上, 草地上,桥上尽情撒野, 你追我赶。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怀抱着一只吉娃娃路过, 嘴里叫着我的小乖乖。

吉娃娃凶巴巴的冲黄单龇牙, 那叫声很怪, 听的黄单耳膜疼,脑子里的记忆区域都跟着震了震。

他仰头去看对面的那栋楼,六楼的窗户是开着的,深红色窗帘飘出来一个角。

那就是原主的房间。

原主是A市人, 二本毕业,学的动画设计,他大四和女朋友去H市动画公司实习,主要是负责描线和上色,枯燥又无趣。

女朋友专业要差很多,能进动画公司,是叫原主给她画的作品,去实习后还叫他做,俩人频频争吵。

返校前就散了。

毕业后,原主家里找他舅舅,舅舅再找老同学,托关系塞钱,把他送进了电视台。

原主在电视台干的是后期剪辑的活儿,大学学的杂,乱七八糟的都学,都不精。

在电视台待了不到一个月,原主就没再去,因为领导给他又安排了个活儿,做个节约水源的广告动画。

广告商什么也不懂,让原主改来改去,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后天又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他一不高兴,老子不去了。

原主跟家里做好沟通工作,就只身一人来到S市,他没收入,只能花着家里的钱,每天看网上的教程画画。

几个月后终于能拿出几个出色的个人作品。

原主用广撒网的方式把简历一投,测试顺利通过,在一家游戏公司从事原画设计。

那公司的规模不大,办公室里的同事挺好,上班也不打卡,没有迟到扣钱一说,唯一坑的一点是,赶项目赶的跟条狗一样,加班没钱,通宵加班还是没钱,工资上个月涨到四千。

原主还没来的及决定要不要找个合租房住,人没那么多,网速能好一些,命就没了。

黄单揉揉额角,这次的穿越,有两点比前面两次要好,一是穿的现代,有空调,二是,工作是角色原画设计,他适应起来,不会很难。

“系统先生,我病死后,他醒过来了吗?”

系统,“黄先生一旦脱离任务世界,在下会同时与那个世界中断联系。”

黄单说,“晓得了。”

他把肩后的黑色背包拿下来,拉开拉链在里面翻翻,一股馊味扑到鼻子里,饭盒的盖子没开严实,没吃完的西红柿炒鸡蛋漏出来了。

“……”

黄单拨|开被汤汁染成浅红色的半卷卫生纸,捞出一把钥匙,把包拉链拉上,也没再背着,直接就提在手上,起身往楼道里走去。

他爬到六楼,发现门是开着的。

有狗叫声传开,夹杂着女人的吼叫声,黄单反手关上门,原主租的房子在他面前展现。

地上铺着一层土黄色的地板革,多处起毛开裂,上面有很多黑色的污渍,不远处有一滩水迹,根据原主的记忆,那应该是狗撒的尿。

二房东养了条小黑狗,就是黄单刚穿越过来时,被蹭裤腿的那个小家伙。

至于那把腰勒出好几层的中年女人,是这套房子的二房东张姐,占的主卧,同时住在里面的,还有她的丈夫。

收钱管账的是张姐,别人怎么吃亏都行,自己不能吃亏,她丈夫跟她截然相反,为人憨厚老实,有时候还替租户着想。

黄单踩着地板革走进来,绕过那泡狗尿,打量眼前三室一厅的户型,进门第一间是书房改的,住在里面的是一对年轻夫妻。

旁边的客厅隔成两个房间,只长不宽,一个房间住的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另一个是啤酒肚大叔。

从左往右来看,啤酒肚大叔那房间连着的是次卧,住在里面的是个男人,靠着次卧的是主卧,也是面积最大,住的人口最多的一间。

原主住的是厨房改的房间,连着一个小阳台,在一排房间的另一边。

当时原主来看房子时,上一个住户还没搬走,张姐带他站在门口,对他说里面住的是一对儿小情侣,俩人吵架,男的跑了,女孩子伤心难过,不肯走,说要等男朋友回来。

女孩子欠着房租撵不走,张姐也没办法,说实在不行就让她少给点,原主只透过门缝看了看,觉得房间不错,还有个小阳台,可以晾晒衣服,透透风晒晒太阳做个饭,空气也好。

所以原主就没进去,等到他把200定金一交,大包小包的搬进来,才知道厕所的窗户就对着小阳台,谁上完厕所把窗户一拉,那味儿全飘出来了。

如果没把阳台的门关上,吃饭的时候都能闻着味儿。

原主也怪不了二房东,是他自己没看仔细,他考虑到这房子跟他前面看的那几家相比,房租跟面积成正比,进门也不是只有一条窄窄的走道,那一块空地勉强可以算是客厅,最主要一点是离公司也近,就住下了。

阳台的小黑狗跑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凉鞋,张姐手拿扫帚追在后面,“林先生,你让开些!”

黄单靠墙站着。

张姐一把拽住小黑狗的两条腿提起来,麻利的丢回阳台,她瞧着自己新买的凉鞋,一个劲的心疼,又冲阳台骂了几句,气的把门大力关上。

“那什么,林先生,晚上我来收房租啊,你在的吧?”

黄单说,“在的。”

张姐走两步又回来,“这个月要收水费的。”

黄单说,“我知道。”

张姐咦了声,“林先生,我发现你今天……”

黄单的心里咯噔一下,露破绽了?

应该不会吧,这里住的好几户,工作日都是早出晚归,休息日就在自己的房里待着,互相并不是很了解,职业,名字之类的信息都一无所知。

黄单正疑惑,就听到张姐说,“下班挺早啊!”

他松口气说,“今天公司聚餐,不加班。”

张姐说还有聚餐啊,“林先生公司的待遇蛮好的嘛……”

手机响了,张姐边说边往房间走,“对,我有房子出租,你要什么价位的?400到600之间的是吧,有的有的,好,你在路口等我……”

黄单的视线在张姐身上走了一个来回,他站在房门口,拿钥匙开门。

顿了顿,黄单握住圆形的门锁拽拽,他的额角一抽,发现这面墙不是实墙,是木板隔的,开个门,整个墙壁跟着震||动,动作稍微大疑点,石灰都能掉下来一些。

如果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一脚就踢开了。

黄单开门进去,想过原主忙成狗,房间不会很整洁,没想到会乱到没法看的地步。

一张床占据一半空间,剩下的空间被电脑桌,衣橱,一张吃饭的小桌,一张放锅碗瓢盆的小桌给瓜分了。

有一只小蟑螂在衣橱的门上爬动,顺着缝隙爬了进去。

地上有撕开的快递袋,饮料瓶,买炸鸡块的一次性餐盒,衣架……还有卫生纸团,丢的到处都是。

黄单杵在原地,半天都没迈开一步。

他叹口气,把背包放椅子上,开始打扫卫生,该的扔掉,该擦的擦干净。

外面传来张姐的声音,“林先生,你这几个纸盒子不要了呀?”

黄单说,“嗯。”

张姐的脚步声靠近,“那我拿走了啊?”

黄单说,“好哦。”

门外的张姐把纸盒子踩扁,跟客厅一角捆着的纸盒子塞在一起,顺便把几个饮料瓶放进了蛇皮袋子里,她走的快,腰上的几层都跟着抖。

大门关上了。

黄单从半开的门里往外看,进门第一间和客厅两个隔断间都对着他的门。

他只要把门开着,便能捕捉到很多东西。

黄单正要收回视线,就看见第一间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她叫陈青青,穿着一件白底蓝色碎花的吊带裙,塔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手里端着塑料盆。

陈青青大概是察觉到黄单的目光,拨头发的动作一顿,她瞥一眼,礼貌的笑笑。

黄单这张脸是标准的帅哥,浓眉大眼,跟猥琐不沾边,不会引起异性的排斥,他见年轻女人笑,自己也笑了一下。

陈青青停下脚步,“你在打扫房间?”

黄单点点头,“正好有空。”

陈青青笑着说,“天越来越热了,你那边靠北,比我们这边要凉快很多。”

黄单说,“还是要装空调的。”

陈青青说,“我们也打算装一个,到时候大家一起跟张姐说说,看能不能少算点钱。”

她伸着脖子看,“你这房间租的多少钱?”

黄单说了价格。

陈青青一脸的羡慕,“我们是600,你这个只是比我们多一百,就大这么多啊,还带个阳台。”

俩人聊了几句,就没再往下找新的话头。

黄单把衣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见到之前那只小蟑螂,它还有两个同伙。

一小俩大兵分三路,速度超快。

黄单更快,卫生纸一按一抓,再揉成团捏捏,搞定。

他把纸团塞进装垃圾的大袋子里面,听到洗手间里传出的哗啦水声。

根据原主的记忆,那陈青青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从上个月开始,好像就不上班了,在家打游戏看电视,声音很大,尤其是打游戏的时候,还能听到她的骂声。

她老公唯唯诺诺的,每天负责洗衣服烧饭。

原主听过他们吵架,每次都是陈青青在吼,男的都没什么响动,是个屁都打不出来一个的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男的被赶出房间,站在门外拍门。

有时候就穿个裤衩。

黄单去把阳台的门关上,随意瞥了一眼,发现陈青青只拉了窗帘,连窗户都没关。

他这边的小阳台跟露天的大阳台是靠着的,谁都可以翻过来,再翻过去,如果有人从大阳台翻到小阳台,把洗手间的窗帘扒开,什么就都能看到了。

陈青青的防范意识不强。

这是黄单目前掌握到的一个信息,他继续去整理衣橱。

搞了个突然袭|击,蟑螂们伤亡惨重。

黄单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塞回橱子里,找时间重新洗一遍再晒晒,他不会烧饭,锅碗瓢盆摆着占地儿,也用不上,就找东西装起来,塞床底下了。

再把桌子一收,房间看起来要宽敞许多。

黄单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拿着背包和脏饭盒出去。

洗东西的水池在洗手间外面,隔着半边墙和一扇木门,旁边摆着一个宽板凳。

黄单把背包放板凳上,拧开水龙头开始洗饭盒。

陈青青洗完澡出来,她见着黄单,愣了一下就走到水池边,“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用一下?”

黄单冲冲饭盒,让开位置。

陈青青把装着脏衣服的盆放到水龙头底下接水,她的头发散下来,湿漉的,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吊带裙,不过不是碎花的,是纯黑的,下摆和领口都有蕾丝边。

从黄单的角度,可以看见年轻女人白净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金项链,手上也戴着金手镯,比较宽,要上万了,应该是结婚的时候,男方家里买的。

他的视线往下,将年轻女人的好身材收进眼底。

陈青青说了谢谢,就把盆放在板凳上,慢悠悠的离开。

黄单知道,那盆衣服会一直放在这里,等着她老公下班回来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理解不了,也改变不了。

暂时忙完一些活,黄单给自己倒杯水,坐在床头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下单买蟑螂药,第二件事是看看几个盘里的东西,熟悉一番。

原主有一副好皮相,公司同事都以为他有女朋友,恋爱史很丰富,其实他就谈过一个,还没挺过毕业就分手的魔||咒。

他是个宅男,E盘里收藏着七百多部大型动作电影,按照主角癖好建的文件夹。

黄单点击鼠标右键,全部删除了。

其他几个盘都是工作相关的,有参考图,练习,作品。

黄单打开桌面的PS标志,他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拿出手绘板和笔,调整了一下笔触。

没多久,这个小区一角的建筑图就在黄单的笔下出现了。

他将图层删掉,新建一个开始画张姐,小黑狗,陈青青,小蟑螂。

七点左右,张姐过来敲门收房租。

除去700的房租,有私人电费,公用的电费,水费,网费,都是大家按照人口平摊。

水费是两个月一交。

张姐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自己跟她老公在这里面沾住户们的便宜,水电费能不交就不交。

原主每个月都不管,其他人就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黄单在门口跟张姐说话,大门打开,有人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男人身材颀长,穿的衬衫长裤,头上戴着棒球帽,看不清面部,两条长腿从客厅晃进次卧。

张姐拿笔在本子上计算,“林先生,你这个月是819。”

黄单说,“张姐,你多算了5块钱。”

张姐说是吗,她又去在本子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累加,尴尬的笑起来,“还真是,林先生算的对,是814。”

黄单去拿钱,“张姐,次卧住的那个是干什么的啊?”

张姐数着钱,“搞生意的吧。”

黄单没再问。

二房东不会管住户的个人信息,只在意有没有工作,交不交得起房租。

这个点处于下班的阶段,黄单把门开着。

不多时,一个肩挎帆布包的男人下班回来,他是年轻女人的老公王海,身高顶多一米六五,身板瘦小,弱不禁风样儿。

黄单看到王海进房间后,就很快换了T恤和短裤出来,给年轻女人洗了串葡萄。

王海进进出出,忙着洗菜切肉烧晚饭,房间里弥漫出一股子油烟味,是在炒青椒肉丝。

他开着门,油烟味混着香味,在客厅四处游荡。

黄单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快八点的时候,啤酒肚大叔赵福祥的身影出现了,臂弯里靠着一个女孩,他走到到门口时,往地板革上吐了口痰。

这情形原主撞见过好几次,赵福祥带回来的女的都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但是他带女人回来,一定是干事。

这次可能是在服务的过程中发生了不愉快,那屋传出赵福祥的咒骂声,骂什么臭的玩意儿。

陈青青出来,朝赵福祥那屋瞟去,充满厌恶和鄙夷。

她扭头的时候发现对面是开着门的,和黄单打了个照面,就走过去说,“你也听见了吧?”

黄单在电脑前坐着,“嗯。”

陈青青小声说,“张姐真是的,把房子随便租给乱七八糟的人,那大叔隔三差五的就带小姐回来玩,也不知道是不是混社会的。”

“还有我跟他中间的那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职业。”

陈青青的语气里全是不满,“三更半夜的,她回来穿着高跟鞋走动,又是洗澡,又是看电视的,吵的我们都没法睡觉。”

黄单听着,不发表看法。

大概是傍晚有过交流,陈青青跟黄单说话时放的很开,丝毫没有收敛,“住在次卧的那个,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黄单说不知道。

陈青青说,“我觉得像是个有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