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醒来时,人在清风楼的房间里。

春夏秋冬在他的床前,眼睛通红,脸上都是泪。

“……”

陈又要哭了,“444,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系统说,“你只是被震伤了,卧床修养修养就好了。”

听它这么说,陈又立马就不哭了,“那春桃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是要给我送终的样子?”

系统说,“你被送回来时不省人事,身上都是血。”

陈又明白了,原来是被吓到了啊,哎,他清清嗓子,“别哭了,爷又没死。”

房里的哭声立刻一停,四人就把脑袋往床前凑,都不是少年心性了,遇到重要的人和事还这么紧张。

他们七嘴八舌,问爷有没有怎么样,好些没有,还疼不疼。

陈又哭笑不得,你们都赶一块儿问,爷要怎么回答啊?

说起来,他在现实世界生个病受个伤都没这么多人在床前关心哎。

陈又吸吸鼻子,撑着床坐起来,安抚安抚他们,“都冷静点,爷已经没事了。”

春夏秋冬都松一口气,完了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问想吃什么喝什么。

陈又说没胃口,“春桃,我昏睡多久了?”

春桃说,“从昨夜回来到今日上午。”

陈又有点惊讶,睡这么久啊,古代的内力什么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都出去吧。”

他又说,“春桃,你留下。”

夏秋冬掩门出去,春桃在床前伺候,眉眼低垂,“爷,有什么吩咐您说。”

陈又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二狗子回来了,你知道吗?”

春桃刷地抬头,难掩惊诧,“爷已经知道了?”

陈又,“嗯。”

春桃又把头低下头,他的反应已经暴露自己隐瞒的事,“爷,我是昨日才知道的。”

陈又听着,心说我知道啊,我还跟你屁股后面去看了呢。

春桃抿嘴,“爷,您怪奴家没有在知道以后就告诉你吗?”

陈又说,“你向来就有自己的想法。”

春桃的身子一震,越发的愧疚起来,“这十五年里面,爷一次都没有在大家面前提起过他,我们都以为您……”

陈又晓得了。

他这些年的确是没有提过二狗子,其他人都觉得是已经忘记啦。

所以春桃就没说。

陈又靠在床头,问了句别的,“春桃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春桃半响轻轻点头。

是二狗子吧,是吧是吧,陈又也没问是谁,“那你是怎么想的?”

春桃羞涩的说,“奴家还没有表明心意。”

陈又抬头,原来是单方面的啊,不过你如果说了,就冲二狗子在乎你的那样儿,没准你俩就是两厢情愿,恩恩爱爱把家还了啊。

脑子里突然有一声,“呵呵。”

陈又差点吓尿,“444,你刚才笑什么?”

系统说,“我没笑。”

陈又说,“你有,我都听见了!”

系统说,“你听错了。”

陈又翻白眼,系统是在笑他,有什么好笑的,感觉智商被嘲了,真讨厌。

春桃说,“爷,要是没什么事,奴家就先出去了啊。”

陈又回神,“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吗?”

如果真的很喜欢,我会很难办哎,桃子,我不想跟你成为情敌,那场景,想想就够了。

他只喜欢吃鸭血,狗血不喜欢。

“也没有。”

春桃抿抿嘴,“奴家没有喜欢过人,其实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就只是在见到的时候,想多待一点时间,陪他说说话……”

他难为情的红着脸说,“让爷笑话了。”

陈又摇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不管在哪个朝||代,爱情都是很神圣的啊,我也帮不到你,因为喜欢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懂。

春桃说,“爷,您说,奴家是一辈子将心思藏在心里,还是说出来?”

陈又眨眨眼,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啊,要是你跟二狗子走,我的任务会失败的。

任务一失败,我就回不了家了。

但是呢,哎,陈又躺回床上,“喜欢就说出来。”

春桃轻叹,“可是万一他对奴家没有相同的心思,那奴家跟他往后见面都会很尴尬。”

陈又想了想说,“遗憾终生的事不要做。”

良久,春桃笑了笑,“爷,奴家知道了。”

房里只剩下自己,陈又躺着发呆,他都这么愁了,怎么还没白头发呢。

一夜白头什么的,以为能在当年二狗子被那个大侠带走的那次发生,结果他照样吃吃喝喝,跟人胡少爷玩耍。

陈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问系统,“二狗子怎么样了?”

系统说,“不太好。”

陈又连忙问,“他受伤了?”

系统说,“那倒没有,只是旧病复发。”

“你昏倒后,他把你送回清风楼门口,就倒在巷子里了,是被孟三元带回客栈的,到现在都没醒。”

愣了愣,陈又只知道,二狗子被廖清风打出一身的病,一到冬天,就痛的不能睡觉,难道还有别的病吗?

系统说,“一受巨大的刺激,就会心痛。”

陈又蹭地坐起来,慌张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你那儿有药吗?”

系统说,“有是有,但是你给了,他不会要。”

陈又说,“先给我。”

系统提醒他,“你的善念值数额不多了。”

陈又一点都不担心,“没了还会有的,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刚好跟外面的秋桔碰上了。

秋桔看到男人,眉心一拧,“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大夫说您不能下地走动,要卧床……”

“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友边走边说,“别跟春桃他们说,爷办完事就回来。”

秋桔拦着不让他走。

陈又叹口气,看来只好用美男计了,这一计还只对秋桔有效,换成春夏冬那三个,准躲,还会问一声,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抱住秋桔,趁人发愣时,赶紧下楼跑了。

秋桔反应过来,哪里还有爷的身影,“爷去办什么事了,那么着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陈又坐进轿子里,被抬去客栈,他虚弱的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才下去。

客栈外面,孟三元刚送走大夫,见到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他皱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又说,“我找二……陈末。”

孟三元对十五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是明人不说暗话,“廖老板,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师弟?”

陈又抽抽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三元平日里很好说话,此事却是话里带刺,“他离开江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日,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是拜廖老板所赐,廖老板不会忘了吧?”

陈又站稳身子,他想起来了,二狗子当初在清风楼的时候就那样,惊醒以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在窗户那里看过好多次,每次都想进去把人抱怀里拍一拍。

但是在二狗子眼里,他就是自己梦里的魔鬼,如果进去了,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窗户那里站着。

孟三元深呼吸,手中的那把剑向上提了几分,“你别再来找我师弟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陈又心说,那不行,我来这个世界就是找他的。

话虽然没有说出来,陈又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孟三元拿剑指着陈又,“廖清风!”

他到底是个性子温和的人,那一声喊是他怒火的极致,动手是做不来的,“师弟这十五年只有过两次心痛,一次是离开江城那日,一次是回江城。”

陈又没听明白。

孟三元说,“他一直听从师傅的教诲,这次却执意要参与捉拿刀疤五的任务,原本我还奇怪他为何要如此,直到你冲到马前,师弟在不顾自身有伤,内息混乱的情况下强行动用内力控制住马,不伤你分毫,我才知道,他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放下。”

陈又愣了一下,二狗子当时有伤在身?他一点都没发现。

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孟三元不再往下说,“请你离开!”

陈又,“……”脾气说来就来,跟我一样。

他往前走,离剑尖越来越近。

孟三元拿剑的手有点颤,又稳住了,“廖清风,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干嘛要闹这么大啊,这不是我的本意哎,陈又叹口气,“我只是来看看陈末,看完就走。”

孟三元硬邦邦的说道,“师弟他很好,你请回吧。”

陈又笑了起来,故意冷嘲热讽的说,“亏你还是他的师兄,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还说他很好。”

孟三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又很叼的说,“只要廖某一打听,这江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孟三元绷着脸,好像是词穷了。

陈又伸出两根手指,把剑尖从自己面前拨开了,大步流星的走进客栈,二狗子的师兄比当年更加木了,还好不是个头脑灵活嘴皮子利索的,不然他真过不了那一关。

楼上下来一人,陈又偏身让对方先过去,耳边听到一声惊讶,“是你啊。”

陈又一听声音,头就大了,得,这回见二狗子是没希望了,他侧头,冲二狗子的师姐笑笑。

蓝青正想说什么,孟三元已经走了过来,“廖清风,你站住!”

“廖清风?”蓝青看着陈又的眼神充满震惊,“你就是清风楼的楼主?”

陈又说,“正是。”

蓝青满脸赞赏,“我去过清风楼,那里真的很别出心裁,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陈又心里乐呵,那是,我可是穿越的。

“师妹,你什么时候去的那种地方?”

孟三元很煞风景的开启教书先生模式,“一个女子,去那里成何体统?若是让师傅知道了,你要如何解释?”

蓝青不理睬他,而是看着陈又,很有兴趣,“廖老板,我很喜欢腊梅,听你的人说是你的主意,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想到的。”

妹妹我现在有急事,不想跟你唠嗑,陈又简短道,“随意想的。”

孟三元,“廖清风你……”

他后面的话被蓝青打断了,“师兄,你不是说要叮嘱后厨给师弟煎药吗?怎么杵这儿了?”

孟三元,“……”

蓝青瞪他,“还不快去!”

孟三元糊里糊涂的就被撵走了,陈又想上楼,但是人妹妹太热情,天马行空的乱说,语速快,人也爽朗,他没法子脱身。

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又已经在系统那里知道,二狗子的师姐叫蓝青,是那位背刀大侠的女儿,喜欢二狗子,他最不喜欢系统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不问,就绝不主动告诉他。

蓝青说着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抱歉廖老板,我要去药铺给我师弟拿药,下次有机会……”

陈又谢天谢地,“好好,你去忙吧,有机会去清风楼,我给你喝酒。”

蓝青说行,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陈又擦了把额头的汗,二狗子啊,你这个师姐真能说,你跟他一块儿长大,怎么就没受到她的一点影响呢,还那么闷。

偷偷溜进房中,陈又怕孟三元找来,他一刻也没有耽误,就把药放嘴里,用舌尖卷着,捏住少年的下巴,将药慢慢送进去。

做完了以后,陈又一句话都没时间说,就赶紧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又缓缓合上了眼帘。

半响,他的喉结轻微地上下颤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陈又出了客栈,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的,人都要不行了,感觉自己正在体会什么叫“风一吹就倒”,他坐进轿子里,立刻就歪了头。

轿子停在清风楼前,轿夫喊了声,“廖老板,您到了。”

里面没有声音。

轿夫觉得有点不对,他就去掀帘子,看到人紧闭双眼,脸上又没有什么血色,直接吓的大声喊叫,“不好啦快来人啊,廖老板晕倒啦——”

陈又被吵醒,“喊什么,爷只是在睡觉。”

轿夫估计也是吓懵了,“那您怎么闭着眼睛啊?”

陈又的脸一抽,“你睡觉睁着眼睛的?”

轿夫讪笑,“闭着的。”

他伸出手,“廖老板您慢点。”

陈又搭着大哥的手下来,身子晃了晃,赶紧叫人来扶他,进房间就躺着了。

这一躺就躺了三四天,他的身体才好了点。

春桃说要去向那个人表白了,还担心说有些年没见,这突然见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心上人。

陈又把药碗递给他,“有没有的,你问了就知道了。”

春桃嗯了声,“爷,奴家一直觉得,您跟我们,跟这里的人都不同,您的很多想法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是的啊,我是现代人嘛,没你们那么多顾虑和规矩,陈又刚喝完药,嘴里全是苦味,难受死了,也不想多说话了,只是交代春桃,“如果你这事如愿了,就把人带清风楼来,爷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桌子菜。”

春桃走了几步,又转身问出这些年多次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爷,您的心里有人了吗?”

陈又斜眼,“不是要去约情郎吗,还不快去。”

春桃掩唇笑道,“爷这是害羞了啊,是胡少爷吧。”

陈又,“……”

春桃说,“胡少爷虽然年少时期胡闹了些,但是之后一直都很努力,隔三差五的就来找爷,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喜欢爷的。”

陈又瞪他,“春桃,你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好了,奴家不说了。”春桃的下一句就是,“爷,桔子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吧,他说会等着爷。”

怎么还没完了,陈又说,“你走不走?你不走,爷走了!”

春桃撇嘴,开门走了。

陈又唉声叹气,“你陪我说说话啊,我心里堵得慌。”

系统说,“我正在忙。”

陈又,“忙什么啊?”

系统说,“有个宿主,他本来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去下一个世界,但是却在最后关头感情用事,无意间触发了几条支线任务,导致任务失败了。”

“……”陈又说,“行了,别拐着弯的警告我了。”

系统好像挺欣慰的,“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陈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