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原也只是好心提醒,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和自己媳妇商量商量,却不料被自己媳妇这么一顶撞,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尽管他也知道贾家如今已经是日益衰落,能够维持如今的威势,靠的也不过是老太太,还有王家的支持,可是他媳妇这是什么意思?她可别忘了,如今她是贾家妇,不是王家女了,难不成贾家倒了王家还能够把她给接回去?

贾琏在家里一向隐忍惯了,在王熙凤面前伏低做小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如今即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过是扭过脸不说话。王熙凤的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知道,这是在,少家庭的面子,不过,他一向,高傲惯了,你在老太太面前,唱念做打也就罢了,在,贾琏面前,他一向是拿捏着架子的,更何况在人前?他并不想给贾琏道歉,所以,也就索性,装作没有看见贾琏的冷脸,低着头不说话。

夫妻二人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傻的贸然开口,李纨更是垂着头,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即便是王熙凤这等强势的人又如何?在丈夫面前还需温婉贤淑,特别在外人面前更是需要给他留脸面,要知道女人的柔骨才是抓住男人最好的武器,可叹这王熙凤在外头表现的那么聪慧,为何偏偏在这上面竟犯了糊涂,他跟贾琏犟不过是突然让贾琏心生厌恶,更是让他在外头流连忘返罢了!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这些事情,李纨便是看个笑话也不愿意提醒王熙凤的,王熙凤仗着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宠爱,又有个靠谱的娘家,一向想要压过她一头,好夺着贾家的管家权,她也不想想,她不过是一个寡妇罢了,最大的想法也不过是好好养着自己的儿子,望他日后成才,哪里会与她争这所谓的管家权?

更何况她又不是没管过,贾家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支撑各房主子的吃穿用度已是极为艰难,即便是她想缩减开支,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个小辈,想做什么都做不成,而且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必须要保证各个长辈的吃穿用度,这就需要自己添钱赔嫁妆了。

李纨已经没了丈夫,她房里没了进项,嫁妆原本就不丰厚,手里有一点钱都恨不得死死的攥着,哪里会愿意做这赔本买卖?

可笑王熙凤以为老太太和王夫人宠她,还天天沾沾自喜,却不想老太太和王夫人把管家权交到她手里,不过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妆,想让她为贾家添财出力罢了。这王熙凤也不过是面上看着精明,内里却是个愚笨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当然,王熙凤也未必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她更贪图的是管家的荣耀,还有享受那些奴才的巴结奉承,可是叫她说抓在自己手里的钱财才是更好的,今天这般,万一真要有什么事,家族倒了,日后靠的还不是自己攒的钱财。

想到自己攒的那笔私房钱,李纨又有了底气,毕竟她可是立志守节的贞妇,一般人还真不敢克扣她什么?即便是王夫人再讨厌她,认为她克夫,也不过是指桑骂槐,该给她的银钱半点都不少。

即便是家族招了难,她是贞妇,朝廷绝对不会收缴她的财物,所以说她才是这个屋子里最稳当的。

李纨想过味儿来,便不再试图巴结王熙凤,更何况看贾琏这个态度,王熙凤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两家强又能怎么样?娘家还能够天天硬拽着夫婿不成?更何况,王熙凤嫁过来几年了,还未曾给贾琏生过一子半女,要是贾琏拿这个说事,便是王家,也是没法子的,他们理亏!再有一点便是王熙凤善妒,看看贾琏房里,现如今,不过就平儿一个通房,连个妾都没有,别说她是王家的女儿,便是她是公主,那也没有理由拦着驸马纳妾生子的。

王熙凤自然是不知道李纨心中所想,她见大嫂沉默下来,还只因为李纨胆子小,见她与贾琏吵架,不敢插话,正要说些话安慰安慰她也后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想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接着,她便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这里头正有她的公公贾赦,还有她一直念叨着的伯父王子腾。

王熙凤听着熟悉的声音,自然是喜悦万分,她直接忽略了公公贾赦,就要往外闯,要问问她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巡捕司突然围住了贾家,贾家未来如何?

巡捕司负责守门的士兵,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上司的面,将他看守的犯人放出去,要不然也显得他太过无能了,奈何,上司特地交代过,不要对这个屋子里面的人无礼,他自然是不能向对平常那些犯人一般粗手粗脚的,再加上这个要闯出去的又是个女眷,听说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侄女,这样一来他便有些手忙脚乱。

王熙凤见她大伯过来,自以为大伯是来救她们的,有了依仗,越发不将这些士兵放在眼里,行动中更加嚣张,那士兵碰他一下,她便要尖叫起来,指责士兵的鼻子骂他,说他对她无礼。

王熙凤的行动自然是引起了外所有人的注意力,王子腾甚觉丢脸,在这么多同僚有世交好友的面前简直是丢了他们王家女眷的脸,奈何这人是他侄女,姓王,他也只能苦笑一声,试图寻求贾赦的帮助,毕竟王熙凤除了是他的侄女,也是贾赦的儿媳妇。

却不想贾赦扭过头完全不看他,王子腾心中便是一跳,这贾赦的态度……

王子他猛然间想起妻子对他抱怨,王熙凤实在不懂事,竟然舍了大房,跑到二房那里给二房跑腿,原本是以为是个伶俐的姑娘,却不像这精明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愚笨的心。但是王子腾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房势颓,自然是要奔二房去的,更何况王夫人是王熙凤的姑妈,王熙凤自然是更亲近她一些,他那时候不把大方放在眼里,也不把贾赦放在眼里,自然不把妻子的话放在心里。

但是刚刚在乾清宫,他已经察觉到了皇帝对贾赦的态度有些改变,皇帝甚至是十分欣赏贾赦的,哪怕贾赦真的无能,但是有皇帝的欣赏,只要能够得到皇帝的欢心,这便是他最大的能力了!

他现在突然后悔起来,不该不听妻子的话,由着他这侄女犯错,现如今,可不就是报到他身上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子,哪里会察觉不出来贾赦对儿媳妇不喜,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后宅事情,贾赦的儿媳妇更是王子腾的侄女,他们也不好插口,便只能够沉默不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以前,他们或许会帮着王子腾劝说两句,但是刚刚从乾清宫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自诩是体察上意的好手,哪里会看不出来皇上那么明显的对贾赦的好感,这样一来,他们的立场便犹豫起来,只好中立了。

王子腾想了想,到底觉得如今还是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日后和贾赦的关系可以慢慢修复,若是贾赦真不喜欢他这个侄女,大不了让贾琏再娶一个就行了,王家旁枝可还有好几个王熙凤的妹妹正在待嫁,这姐姐若是去了,娶一个同姓的妹妹,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前提是这王熙凤能留下一个儿子。

王子腾望着奔过来的王熙凤和她那平坦的小腹,不由得也对她不满起来,看着平常挺会逗人开心的,怎么在自己的家事上偏偏犯了糊涂。

王熙凤闯了出来,那守门的人士兵见上师并无怒色,索性也就将后面出来的贾琏也给放了出来。

王熙凤走到王子腾跟前,还未说话,却见王子腾对她怒目而视,口中责骂道:“你出来做什么?这么多外男在此,你一个好好的妇人家还不赶紧回屋里去,留在这里岂不是乱了规矩!”

王熙凤在家中一向受到王子腾的宠爱,便是王仁那个堂哥也比不上王熙凤,她何曾受到过王子腾如此疾言厉色,当下便有些委屈,不过待见到王子腾身后跟着的许多人男子,心里边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顺着伯父的话请罪,就要退向屋内,却不想贾赦突然开口:“我看让她留下又有何妨?各位大人不知道呀,这个王大人的侄女可是自诩女中豪杰,从小充男子养大的,哪里一般的闺阁女子能比的了的?以前老太太常说,这王家姑娘便是十个男子也比不上,我那个儿子呀一向是个废物点心,在家里从来说不上话,家中从来都是老婆做主,让她留下来,说不定今天还能给咱们出出主意呢,您说是不是呀王大人!”

王子腾被贾赦这一番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王子腾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够让贾赦再继续说下去,不由得连忙放低姿态拱手告饶,却不想贾赦丝毫不领情,而是摆摆手招呼贾琏走到前面来,拍拍贾琏的肩膀道:“来来来,琏儿,来给你大伯磕个头,求个软,谁叫咱们贾家现在没落了呢,一切都只能靠王家撑着,连你娶个小妾都要看你媳妇的脸,现在当着你大伯的面,我来替你求个情,好歹呀给你娶两房小妾,给我留个孙子呀!”

王子腾恨不得举起衣袖遮起脸面落荒而逃,便是他心中怒火重生,恨贾赦不给他留脸,但是对这些话也是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因为按照规矩,这就是王熙凤做的不对,王熙凤嫁来已经三年,至今还未给贾琏生一个孩子,而且还拦着贾琏不许他纳小妾通房,这便是善妒!

不要说王熙凤是他王子腾的侄女,便是他王子腾的闺女又能如何?他还能拦着自己的女婿不让他纳妾?

这些大人平常哪里会管这些琐碎小事,自然是从未听说过这位王家姑娘的丰功伟绩,但是看着贾赦竟然当面让人下不来台阶,可见平常已是积怨甚深,然而贾赦不管做的再不留情面,他也是长辈,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那肯定是小辈平常不守规矩,让他恼了!

更何况从贾赦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知道王家姑娘平常在贾家肯定是仗着娘家耀武扬威,还拦着自己的丈夫不让他纳小妾通房,更是三年未生一子,这时候几位大人看王子腾的眼色都有些不对了,他们心里默默的将王子腾从联姻的亲家中划掉,他家的侄女都这样,他家的姑娘岂不是更加嚣张?他们可娶不起这样的媳妇!

王熙凤平常在内宅再怎么嚣张,可说到底那也只是个内宅的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更何况贾赦是她的公公,她绝不可以把自己的伶牙俐齿对上贾赦,再者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王熙凤心知若是自己敢有一句反驳,哪怕是她吵赢了,在外人面前也绝对会留下一个坏名声!

这时候,王熙凤简直恨不得自己生成一个男子,这样她便有能力可以当着面对着贾赦吵,不用留在这里受这样的屈辱,王熙凤气愤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暗暗期盼,这时候能有个人开口替她说话,而当她将祈求的目光放伯父身上时,王子腾却躲开了她的视线。

这时候王熙凤的目光总算放在了贾琏身上,贾琏这时候也是涨红了脸,哪怕他平常对王熙凤再多抱怨,可是这事不过是他们夫妻二人房间里的事,说出去不仅是王熙凤丢脸,更是他贾琏丢脸呀!

这里这么多人,到时候人家口口相传,传到外头,他贾琏戴定了怕老婆的帽子,这让他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贾琏不由得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希望他能口下留德,给他留一份面子。

一直跟在众人后头,像一个透明人一般的贾蔷,这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个伯公别看外头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但是内里却是十分冷情的,他关注你的时候可以为你付出一切,比如幼时的贾琏,老太太不过是威胁贾琏生病,伯公立刻什么就答应了,但是若若是你伤了他的心,他绝对会对你弃之如履,便如后来的贾琏。

他可是知道,别看那个时候荣国府倒了下去,他这个伯公也被发配边疆,但是伯公早些年就已经把他所有的财产都转移了出去,发配边疆的旨意一下来,他就派他的心腹带着财产去了边疆在哪里等着他,待他安安全全的到了边疆之后,买通那里的营官,买了一个当地人代替他在那里服役,而他自己则脱身出来,开了几家小店,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

可是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他的小儿子,而贾琏这个长子,却连一分钱都没有留给他。

之后的十年间,父子相隔千里,却从未有过联系,就好像从来没生过这个孩子一样,由此可见他这个伯公的决绝。

而现在,他这个伯公对贾琏虽然未到几年后的那般程度,但是心里对贾琏也是早已不耐烦,毕竟任谁为一个儿子付出了那么多,这个儿子却为了区区的蝇头小利,便抛下他这个父亲跑到敌对的阵营去了,怎能叫人不伤心!

他这个伯公向来是谁对他好一分,他对人好三分,谁害他一分,他能害人三分,从不肯贪他人的便宜,也从不肯让人占了便宜。

现在的他虽然还认贾琏这个儿子,可对他这个儿子却是不冷不热,更不会顾及贾琏这个长子的脸面,对伯公而言,只要能够让他心里舒畅,削了贾琏的脸面又如何?说不定,他还会把贾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呢!

真是可惜了堂婶,他这位堂婶不过是好强一些,别看她外头精明,但是内里头却也是个重情的,只可惜碰上他堂叔这个薄情的,又碰上了王夫人那个佛口蛇心的,被这一家人给坑的死死的,到最后连副薄棺都没混上,不过让人拿席子一裹扔在了乱葬岗上,可怜她还是堂堂伯爵府家的小姐,国公府家的当家媳妇呢!

若她是个男子,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吧,不用依附在贾家废物一般的男人身上,以她的能力,做得绝对比任何一个贾家男人更好!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伯公的做法,哪怕伯公对贾琏这个儿子再生气,可是像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一样,绝不会认为儿子做错事了是儿子的错,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儿子,而王熙凤就是伯公心目中那个带坏自己儿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