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到的时候场院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猪已经杀好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肉臊味混合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手里有的端着盆,有的拎着桶,七嘴八舌地站在一边。

除了一头野猪,张天亮还让人杀了五头村里养得最好的肥猪,现在,屠户出身的孙大壮正在熟练地把猪身上的各个部位分解开来,切成一条一条,许多大老爷们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往这边歪点儿,这块肥肉太多了!”“这个不行,都是瘦的。”以确保分肉的尽可能公平。

很快,猪肉切分、过称完毕,大队会计站出来大声宣布:“现在共有野猪肉一百三十斤,猪肉七百五十斤,咱们香坪坝生产队登记在册的社员一共三百八十人,其中,壮劳力一百二十人,女劳力一百一十八人,老人六十四人,孩子七十八人,经大队部讨论,所有猪肉按以下规定分发——”

喧闹的场院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伙儿都在拉长了耳朵认真听,生怕一下没听明白,待会儿给分少了。

“野猪肉,壮劳力每人半斤,女劳力四两,老人和孩子每人一两,所有人每人搭一两猪下水;家猪肉,壮劳力每人两斤半,女劳力每人两斤,老人和孩子每人一斤半,每个人搭半斤猪下水。”

大队会计话音刚落,人群就“轰”地闹了起来,简直是欢声笑语啊,连赵晓明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这种欢乐的气氛,有的人家里劳力多的,这一下能分到近十斤的肉呢,往年就算再好的年成也没有这么好的。

所有人都在大声地计算着自己家究竟能分到多少肉,闹哄哄地挑肥拣瘦,都吵着要那最肥的肉块儿,农村人肚子里缺油水,要大肥膘儿才够香。

张天亮站在一边监管着分肉,时不时见闹得太厉害了,就大吼一声:“都不许吵,分到啥吃啥,再嚷嚷就让你最后一个分!”

张天娇家里人口简单,她掰了几下手指头就算明白了,她跟她哥两个,总共能分到九两山猪肉,四斤半的家猪肉,还有七两猪下水,完了她还很可惜地对赵晓明说:“要是你也能分一份就好了。”

赵晓明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拖累人了,本来分得的这些肉都归他们两兄妹吃的,如今平白无故地还得给她吃一份。

好在张天娇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她高高兴兴地端着自己家分到的肉,还让赵晓明抱着半罐子猪血,一路兴高采烈地回了家,一边走一边安排:中午先滚个猪红汤,撒点儿胡椒粉和葱花,香得很,四斤半猪肉回去先腌上,都用来晒腊肉,剩下的山猪肉和猪下水足够他们三个人吃上两三天了,山猪肉要用白萝卜炖才够清甜,猪大肠拿酸菜来爆炒,切点肥肉煎油,猪油渣炒咸菜又香又下饭,得煮一锅白米饭来配。

听得赵晓明也有点儿流口水了,好像真的挺好吃的样子啊,真是羡慕这个时代的人,幸福居然来得如此轻易。

张天娇一回到家就忙碌开了,翻箱倒柜地找出烧酒和一些香料,把长条状的肉块洗干净了,撒入粗盐粒揉搓起来,揉完了,再撒点儿烧酒,把胡椒粉、茴香八角等香料也撒进去,拌匀了,放进缸里,敞着盖儿放在墙角腌着。

猪下水里的大腿骨先砍成几段,用白萝卜切成块炖上。

山猪肉上的肥肉剔下来,烧热锅煎了油,猪油用一个大海碗盛起来,小心地收进碗柜里,剩下的猪油渣则是加进切得细细的咸菜丝炒了,喷香!

猪血里放点儿盐凝成块,小心地放进冷水锅了煮熟了,再用锅铲切成小块,出锅前撒上葱花和胡椒粉,就是一道清香的猪红汤。

张天娇果然煮了一大锅净白米饭,等张天亮回来,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张天亮还心情颇好地喝了一杯小酒,不过还没等他倒第二杯,张天娇就把酒瓶子抢过去小心地收好了:“就剩这么多了,还得留着过年的时候喝呢!”

张天亮笑呵呵地说:“你等着年尾大队分红吧,到时候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张天娇朝她皱一皱鼻子:“你就吹吧!”

赵晓明想要拿回自己所谓“行李”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她觉得自己太像个吃白食的了,而且还是光吃不干活的那种,没办法,她实在是什么也不会干啊!

张天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情,对她说:“咱们明天就上县城。”

赵晓明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张天娇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哥,你能让晓明姐把她的户口落到咱们村里吗?”

张天亮探究地看了赵晓明一眼:“你也有这个意思?”

赵晓明点头:“嗯,总得有个户口才行。”

张天亮不知怎的心底有隐隐的兴奋,不过他还是实事求是地说:“你要想好了,咱们这儿是农村户口,你落了户,以后想要农转非可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