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林的帐篷里出来,头还晕乎乎的。就在刚才,我做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决定。

我听了那个故事。

本来小林得病就过于蹊跷,又一直缠着给别人讲故事,说起来儿戏但透着一种无法琢磨的邪性。正常的情况下,我绝对会拒绝他的请求。可是,当时我心念一动。

李扬生前曾有遗愿,希望我能把《阴间》这个系列继续写下去,不要因为他的离开,而让这本小说失去它原有的生命力。我一直在做着这个工作,我知道自己的笔力和构思,比李扬差了很远,但我还是尽力去做好。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构建和解读阴间世界。

出版社也认可了我的作品。如果没有杨慕云这档子事,恐怕《阴间》第三部已经快完本了。作为一个写作者,都有一种素材危机,说白了就是怕自己没东西可写。生编硬造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我一听到小林说,他有个阴间的故事,马上来了兴趣。如果这个故事足够精彩足够诡异,完全可以填充在我的书里,让更多的读者看到。

出于这种心理,我听了小林的故事。令我绝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被感染了。

小林这个故事,可以说光怪陆离,完全飘忽于人的常识之外。和我听来的所有故事都不同,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

这个梦跳脱于正常逻辑之外,每个细节又毫发毕现清清楚楚,处处诡谲处处违背常理,可又透着一种迷离的吸引力,就跟嗑药了看见万花筒在急速旋转一样。

我听得如痴如醉,这个故事如果写到书里,那绝对能征服读者,引起他们的阅读疯狂。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条虫子从他的皮肤下钻出来。小林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他陷入到了自己编织的那个离奇世界里,眼睛直愣愣瞅我,嘴不停讲着,脸色艳红,就跟**了一样。

我终于见到了那条虫子,它呈银白色,看起来细细条条,大概成人中指长短,有些像蛔虫,又有些像蚯蚓。它飞起来,轻飘飘似乎没有重量,落在我的胳膊上,还未觉察,便钻了进去。

我眼见得胳膊鼓起一条长长的脓包,转眼便消下去,虫子不见了踪影。

小林讲完最后一个字,重重躺在睡袋上,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我走出帐篷,大汗淋漓,心里已经清楚自己也会步入他的后尘。

这时,钟秀跑过来:“刘洋,杨总让你去。”

我赶紧来到他的帐篷,意外的发现姚兵已经回来了。他一脸疲惫,看到我说:“刘洋,我找到录像带了。只是我们需要再下去一次。”

杨慕云解释说:“那种胶片式录像带非常老旧,需要专门的放映器材,这些东西都在下面基地里,拿出来太费劲,不如下去观看。这次我打算让营地里所有人都下去,好不容易来了,大家都去看看。”

我点点头。

“你精神不好?发生什么事?”杨慕云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的萎靡。

我赶紧擦擦汗,咳嗽一声:“没事,没事。”

“如果感觉不好,就在营地里休息吧。”杨慕云说。

我连声说没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里,哪能半途放弃。

营地所有人一听说都可以下基地,顿时一片欢呼。大老远来的,谁也不想打个酱油就回去,都知道地下藏着关东军军事基地,都想一饱眼福。拍几张照片,整两段视频,以后回去这都是吹牛比的资本。

大家在准备下去的时候,我找到王晓雨,拉到偏僻处说:“晓雨,这次你别下去。”

“为什么啊?”王晓雨疑惑。

我说:“实话跟你说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出缘由,眼皮子狂跳。我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王晓雨看我:“你是说下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你听我的,就在营地等候。如果安然无事,那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有事,”我顿了顿:“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深吸一口气:“自从进入这片山谷发现这个基地,我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变得……”我一时没有合适的词汇形容:“变得很怪,哪哪都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那股劲。我刚才听了小林讲的故事,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去找小林了?”王晓雨急道:“他可能会传染。”

我拍拍她,示意她不要慌:“我听了小林的故事,我已经觉察到这里的问题。这个山谷里所发生的事,完全打乱和混淆了一些常识和认知。我有种感觉,现实开始入侵到我们的思维,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界限模糊了,就像本来不相容的两种液体,突然互相侵蚀。”

王晓雨听得目瞪口呆,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不烧啊。”

我握住她的手:“晓雨,你还记不记得日本人大红莲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要打开阴间之门,在阳间和阴间建立起一条通道。”

我点点头:“对。现在,现实和精神这两个世界的界限开始模糊相互侵蚀,像不像日本人这个实验?阴阳两界之间的大门打开,阴阳混淆,开启了一道黑色的裂缝。”

王晓雨抚着肩膀:“刘洋,你别说了。你怎么说的我冷飕飕的,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