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第一天的纪念品, 差不多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这附近基本都是看起来大同小异的农家乐,两人随便挑了家更像模像样的餐馆进去,找张桌子坐下来。

桑苑环视一圈,对他笑笑:“你随便点些东西,我去那边接点姜汤。”

厨房通道外面有几个不锈钢桶,上面写有“免费姜汤,自取”的字样。

纪亦点点头。

桑苑站起身来,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多叮嘱一句:“别点太多菜, 不许超过三个。”

他笑眼微微眯起:“放心。”

菜单上的东西都挺有农家特色, 纪亦按照桑苑吩咐, 乖乖点了三个菜。

竹笋炖牛肉,红烧竹荪蛋,清蒸虹鳟鱼。

最后,瞄了瞄那边姑娘晃悠的小马尾,压了下声音:“再要个菌浓汤。”

汤不属于菜。

他堂而皇之地想。

三分钟后, 桑苑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

递给他一份。

服务员再次走上来, 询问是否需要米饭。

她点点头,想了想:“一碗就够了。”

餐厅上菜速度快, 竹荪蛋端上来的时候,米饭也跟着端了上来。

碗很大, 份量很足。

她从中分走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米饭。

然后, 抬眼看看纪亦, 示意:“你够吃吗?”

“够了够了。”

纪亦忙不迭点头, 片刻后, 眼神一迷离,傻笑:“桑桑,我们竟然在分着吃同一碗饭。”

桑苑头也不抬:“很奇怪吗?”

“不奇怪,”他撑腮看着她,一脸正直,“很自然。”

一般来说,只有特别特别熟悉的人才会这么做。

不。

大多数时候,只有家人才这么做。

而他俩要成为家人的途径,就只有……

他抿住嘴角偷笑。

桑苑倒不是克扣他饮食。

等最后一份虹鳟鱼上桌,服务员说“上齐了”后,她才若无其事抛出一句。

“再要一份你们的石磨豆花。”

服务员应声离开。

纪亦目光直勾勾的,表情惊喜:“欸?”

就知道这家伙点菜只会按她口味来。

桑苑横他一眼:“你想吃就点呀。”

要是再凑近一点,她就用筷子尾拍他脑袋了,没好气:“纪亦同学,你就差在眼睛里写上豆花这两个字了。”

纪亦垂下头:“你说只能点三个菜。”

“豆花算零食。”她想到了和他之前一样的借口,捋了下耳发,“你自己把它吃完。”

吊绳白炽灯摇摇晃晃,桑苑轮廓被朦朦胧胧勾勒了一下。

她表情平淡,眉眼看不出情绪。

纪亦却觉得这是对他莫大的嘉赏,菜端上来的时候一脸满足:“超好吃!”

什么味道都无所谓,这是桑桑关心他了解他的表现,凭这一点,它就是人间珍馐。

他冲她扬着大大的笑脸。

结束晚餐才八点过,两个人在空旷的雪地上顺着路牌指示往回走。

纪亦时不时揉下眼睛。

踩上积雪的时候,感觉脚下一片空软。

据说山上雪还要更厚。

周围茫茫皑雪中点缀着深色的木牌和枯枝。

空气冰冷,说话时,有白气轻轻散开。

鲜少见到纪亦困倦的样子,桑苑觉得特新鲜,频频看了他好几次。

他指背略微挡着嘴唇,疑惑:“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这么想睡觉?”

“是因为你吃太多了。”桑苑一本正经,“据说吃得特别撑的时候,很容易发困。”

她话一说完,他身体重量就自觉压过来。

说话时带着浓厚鼻音,撒娇似的:“桑桑,还是你懂得多,我都快困死了。”

桑苑用肩膀撞下他,站远些,突然问:“你一会儿洗澡吗?”

他点头:“当然。”

她脚步放慢,落后他半步,慢条斯理说:“我看过一个电影。”

“女主角一个人在浴室,闭上眼睛一边淋浴,一边洗着头发。然后,她突然感觉脑袋上不对劲,好像除了她自己,还有另一只手也在揉着她头发。她的手甚至碰到了那多出来的一只手……”

路灯光线以外的地方都黑乎乎一片,虽然有风,可沉沉积雪压下来,风吹过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围都似乎死寂。

纪亦咳了声,声音不自在:“……我才不怕。”

桑苑“噢”了声,接着慢声细语道:“还有那种,因为害怕躲进被窝。这时候,发现被窝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皮肤冰凉,关节扭曲,慢慢地、慢慢地掀开被子……”

纪亦听得毛骨悚然,吞下唾液:“你就是想欺负我。”

空气太冷了,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摸在他颈上。

桑苑瞄着他偷偷笑了笑,突然从背后猛地一拍他:“鬼来了!”

她手搭上去的一瞬间,他顿时一个激灵!

背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可怜地眨巴着眼睛,呼吸紊乱。

她有点忍俊不禁。

桑苑故意叹了口气,抬抬下巴:“咱们高三年级第一的这位同学,以后准备研究数学科学的这位同学,你不能封建迷信呀。”

纪亦立刻露出受气包一般的小媳妇样。

桑苑依旧笑着:“还困不困?”

“不困了不困了。”他赶紧举起手保证,睁大眼睛,“我现在特清醒!”

***

他俩住在对门的两个房间。

晚上桑苑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趿拉着拖鞋踩在地毯上。

空调的暖气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就算穿着不太厚的睡衣也绝对不会感到冷。

她透过窗子往外看——

这里正好能看见雪山,巍峨高耸,上面闪烁的路灯像是巨大幕布上的印象派画作。

手机传来简短的声音。

傻白甜给她发短信:“桑桑,你睡了吗?”

她回复:“没有,准备看看电视。你呢?”

纪亦发送过来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