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是八月初五,天阴阴的,不见一丝日光。昭云念着自己身居冷宫时,皇后对自己多有照拂,故而在白芷的陪同下去朝阳宫拜谢皇后。

途径烟雨阁时,恰逢张美人和李才人走了出来。张美人向昭云行了一礼,说了句“参见夏婕妤”,昭云道了一声“免礼”,却见李才人神情倨傲的看着自己。

昭云还未说什么,白芷心中却是不平,忿忿道:“李才人,你见了我家小主,为何不拜见,你难道不知低位妃嫔对高位妃嫔无礼,该当何罪吗?”

李才人冷笑一声,却是朝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声音带了几分嘲讽,道:“无礼?真是可笑之极,我身家清白,为何要向一个罪女行礼。”顿了一顿,又定睛看向昭云,哼了一声,方道:“婕妤不过倚仗父功,才得皇上垂怜,迁出冷宫,位居婕妤。莫不是婕妤以为出了冷宫,还能承恩获宠,若真是如此,我看婕妤倒是不用再做梦了。”

昭云听这话说的直白,思忖着自己如今的处境果然是不堪了,连一个小小的才人都敢对自己如此放肆,只怕这仅是一个开始,往后不定还有多少辛酸苦楚等着自己。

定了定神,昭云却是温婉笑道:“妹妹身家清白,姐姐也是一样,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能不能再度承恩获宠,那是姐姐的事,不劳妹妹操心了。想来妹妹入宫数载,又伶牙俐齿,应该很得圣心,如今却仍居才人之位,当真是可惜了。”

一席话说得李才人面上有些难堪,哼了一声,不再搭言。昭云又瞥见张美人脸上讪讪的,似是有什么心事,想到张美人已将膝下独女过继给淑妃,不觉有了几分好感。便上前一步道:“张妹妹倒是知书达礼的人呢。以后若是得了空,也可去我那里走动走动。”

张美人轻轻答了声是,却听李才人冷笑道:“这可使不得,谁知婕妤宫里都有些什么不得见人的玩意。淑妃已是前车之鉴,我们还想活的长远些,倒是离婕妤越远越好,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者,和婕妤交往过密。难保不会让人以为和婕妤一党,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

昭云听了这话,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白芷忍不住就要上前斥责,却被昭云用手拦住。李才人犹自不觉,又向张美人道:“我早说了这就是个慈面蝎子心的人,亏了姐姐方才还向她行礼,转眼之间,她便想着怎样来加害姐姐了。我劝姐姐小心一些,切莫中了圈套。”

昭云听李才人说话句句针对自己。又不欲多做纠缠,干脆不管她二人,径自向前走了去。

朝阳宫。皇后见昭云前来拜见,忙赐了座,又吩咐梦湘将茶奉上来。昭云见了礼,落座后,殷殷道:“嫔妾今日特特前来拜谢皇后娘娘,嫔妾身处冷宫时,皇后对嫔妾多加照料,嫔妾万分感激。”

皇后微笑道:“妹妹这话可是外道了。本宫身为皇后,掌管六宫诸事,自当和睦宫闱,不会让一个妃嫔蒙冤。妹妹可以放心。本宫已经暗中细细查访,对当日淑妃小产一事已经有了线索,只是事关重大,暂时不能对妹妹言明。不过,此事迟早会给妹妹一个交代。”

昭云听了这话,眼角已是落了泪。呜咽道:“多谢皇后,皇后真是母仪天下的典范,为嫔妾之事如此劳心费神,嫔妾真是无以为报。”

皇后正色道:“本宫既然当了这一国之母,自然要对得起这一国之母的身份。想当年,本宫待字闺中时,每每读起史书,深慕东汉和帝邓皇后之才能,邓皇后在宫中厉行节俭,劝诫皇上招贤纳士,减轻赋税,大赦天下的事迹早已为人熟知,最最难得的是邓皇后心思缜密,在刑狱上也精明体察,常能破除冤情。本宫那时便想着,倘或有一日,本宫成了皇后,必定也要做一个像邓皇后那样的人,才不负了这一生。”

昭云心思转动,自己在冷宫时,竟是有些许疑虑,以为皇后对自己的照拂多半是因自己将门之女的身份。如今看来,皇后却是真贤良,真正识大体,明事理的人。想来也是,若是没有高山伟岸的气度和情怀,只怕也不能身居皇后之位长达二十年了。

从朝阳宫出来,昭云心绪已经好了许多,又想到淑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惦念着,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不知淑妃会不会听自己解释?

这样想着,昭云已然走到钟灵宫,钟灵宫门口的两个太监见了昭云,略微行了一礼,也不多言。白芷上前道:“你们去里头通报一声,就说我家小主前来拜见淑妃娘娘。”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走了出来,冷眼瞧了昭云一眼,也不行礼,冷声道:“我家娘娘身子不适,见不得贵客,还请婕妤回去吧。”

昭云也不怪罪那侍女的无礼,恳切道:“劳烦你再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娘娘言明。”

那侍女瞟了昭云一眼,哼道:“怎么,刚才我说的话,婕妤没听懂吗,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能见人。莫非婕妤犹嫌害的我们娘娘还不够,又来再次加害不成?再者,谁知道婕妤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万一进去看了娘娘,再度引发娘娘的病症,只怕娘娘性命都要难保了。”

昭云被一个侍女如此凌言利语的抢白,心中已有几分气恼。忽又想到,侍女如此说,会不会是淑妃有意指使,难道淑妃不信任自己,甚是怨恨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昭云这样一想,更是心灰意冷,看来自己在宫中已是浮萍一般了。姐妹之情不再,清白身家蒙冤,又有其他妃嫔刻意刁难,以后的路可真是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