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当时落在出事现场的,事后警方交给了我,我却一直没机会给你,也可能是没勇气给你,”他顿了顿,略带苦笑涩着嗓音道:“也可能这些都是借口,只是我下意识地想留着,作为折磨自己的惩罚。”

他又说了些话,见我只是看着照片,虽不哭了,却红着眼眶沉默不语,只得叹道:“今晚就住这吧,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都明天再说。”

许是哭累了,也可能是今晚太心力交瘁,我木木地任他带我进了一间卧房。而后他拿了套睡衣放在床上,再看我一眼后出了门。

其实自从知道爸爸的事故跟他们戎家有关后,我早就做好了听到最坏情况的准备,但却不敢去设想当他亲口告诉我时的画面,下意识的念头就是,这一天越晚来临越好。可是现在面对着,虽然刚才哭了一场,情绪有些失控,却也有一种解脱感,仿佛一件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自从离开家这么久,将近一年不见的时间,我虽然逃避去想这件事,但自己心里也有个j□j不离十的大概猜测,沉淀了这段时间,当初的震惊跟愤怒,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这么乖乖地听话,随他上了他的车,入了他的家。

我想,这也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原谅他了。若从一个旁观者来看,他其实并无错处,也谈不上“原谅”这个词。只是他不该一直瞒着我,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

但,最主要的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特别想他,我这位哥哥。

今天乍见到他时,虽然有一种面临不想面对的事时的惧怕感,但也有再见面的欣喜。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他跟别人说话时我一直看着他,他好像瘦了些,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容,答话时不时地抿一下嘴唇,虽然是笑着的,我却知道这是他不耐的表现。

“戎海东,戎海东,你刚才说了那一番话,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可怜我,弥补过去的一种方式吗。”

.

第二日我一早就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干脆就起床想出去感受下清晨的海风,顺带买些早点回来。

可不知是否因为这里临海,且都是一家家的别墅,走了好一段路也没遇见一家早餐店或小摊铺,想象都走了这么些路了,一无所获原路返回也没意思,就又继续走了一段。而当我神清气爽地拎着具有本地特色的各种早点回到昨晚的住处时,才想起我并没有钥匙,想着他该起了吧,便按响了门铃。

谁知刚响了一声,门就开了,速度之迅速让我顿时呆愣了下。

“你……去哪了?”我没看错的话,面前的人皱着眉峰,一脸焦虑。

我眨巴眨巴眼,晃了晃袋子就进了屋,顺便奉上一句:“买了个早饭而已。”

其实我还想加一句:你别紧张。

把袋子的早点都摆上餐桌后,我坐下先喝了口粥,才看向一直站在桌前,从见到我眉头就一直没松过的男人,微微笑了一声:“哥哥,坐下一块吃吧,有你的份。”

“你……”

“先吃饭。”我笑着打断他。

他便没再说什么,表情也恢复自然。

“下次出门记得把手机带着。”他坐下后突然冒出一句。

“嗯?”我放下咬了一半的糕饼,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哦,想着买了早点一会就回来的,手机就没拿着,没想到走了挺远才找着个早点摊子,耽误了不少时间。”

待糕点吃完,我瞅瞅他,张了张嘴,却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不想却被他发现,“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妈妈,怎么会嫁给了你爸爸?我爸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们应该见过。”我没说明的是,既然知道戎家是什么人知道我会有的反映,还嫁了,这是我至今没有想明白的。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要问什么,缓缓道出当年我所不知道的一切。

当年拿了戎家的赔偿款后,本以为两家就此再无交集,毕竟这是两家人都不想回忆起的事。但戎叔叔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觉得无论如何死者为大,怎么都是戎家造下的孽,便时常注意我们家的近况,并且我之后每年的学费都是他跟学校打了招呼直接汇的。妈妈一开始拒绝了他的任何帮助,她也不想再见到戎家的任何人,但关于学费实在是争不过,只因戎叔叔跟那时候的我的校长是熟识。后来慢慢地,时间长了,妈妈也渐渐从伤心中走出,跟爸爸的生活过往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她接受了戎叔叔某些情分并不太重的关心。于是两人便有了接触,接触由少至多,情谊也就由此而生。更何况妈妈一人照料家照料我,久了难免会想有个人能说说话,诉诉苦,而戎叔叔又正是喜欢我妈妈这样温和顾家型的女性,他们会在一起也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