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想起刚刚的腐烂生物们,仍然心有余悸。

刚才的场景太过真实,在那一刹那,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被那面镜子带回了末世。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菱花镜,还有缺了一只鞋子的脚,脸色慢慢地变白了。

脚底丢失的鞋子,还有奔跑时脱落的头绳,都无一不在提醒她,那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回了一趟末世,然后又回到了红楼梦的世界里。

但是,为什么她身上干干净净的,半点尘埃也无?

江菱仔细想了想,认为应该是那一片白光的缘故。刚刚在回到末世的一刹那,以及重返红楼的那一刹那,她都看到了一片绚烂的白光。白光过后,便置身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如果必须有什么东西,能将她身上清理得一干二净的话,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一片强烈的白光了。

她举起手里的菱花镜,镜面上干干净净的,光可鉴人。

她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看外间的丫鬟可睡熟了。

现在是子夜时分,除了守夜的丫鬟们之外,其他人大都已经睡下。在确认了外间无人之后,江菱便走到外面院子里,抓了一把尘土洒在袖口上,又一瘸一拐(少了一只鞋)地走回了屋里。

随后,她仔仔细细地栓好门,深吸一口气,将菱花镜的反面对准了自己。

一片熟悉的强烈白光过后,江菱又闻到了那种腐烂腥臭的气息。

她睁开眼睛,飞快的往地面上看了一眼。地上躺着一只绣花鞋,赫然便是刚刚遗落的那一只。不远处的腐烂生物们转过身来,瞪着一双腐烂的眼睛,呼哧呼哧地朝她围拢过来。她抖抖袖口,上面干干净净的,别说是尘土和沙砾,连半点污渍都看不到。

看来刚才的猜测是对的,刚刚那一片强烈的白光,将她全身上下都消了一次毒。

确认这一点之后,江菱便猫着腰,飞快地取回了那只绣花鞋,将镜子的正面对准自己。果然在那一刹那,强烈的白光压过了一切。等白光过后,她回到了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只干干净净的绣花鞋。

那面菱花镜微有些滚烫。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江菱重重地喘了口气,小心地将菱花镜放回到案面上,将鞋子穿了回去。

虽然一个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更多的问题却接踵而至。

例如,为何别人都是在梦里梦到前世,唯独她真身穿回了前世?

例如,为何一来一回之间,她的身体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慢着,后一个问题其实是有解的,因为鞋子和衣服上的尘埃,重量是很轻的,因此在穿越时空的时候,便被留下来了。

那么再回到第一个问题,为何唯独她能真身回到前世,而别人却不能?

难道是因为,她并非红楼土著的缘故么?

江菱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再去想。她一向是个能看开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末世里生活了十年之久。放平心境之后,她合衣眯了一会儿,便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起来,江菱和另一个小丫鬟交了班,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补眠。

按照管家媳妇前几日的吩咐,她除了负责贾母房里的清洗之事,以及替林黛玉跑跑腿之外,再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了。昨晚她独自守了大半夜,因此今天白天,便有大半日的时间来歇息。

舒舒服服地歇了一觉之后,江菱起身换了衣服,又回到贾母屋里当差。

今天贾母心情不爽利,连茶也吃得少了,整整一天下来,不过零星的三五个茶盏,江菱一会儿便收拾完了,将茶杯一字倒扣在架子上晾干,听着丫鬟们在身旁低言细语:

“林姑娘又使小性儿了,说是不肯喝药,紫鹃劝了半日呢。”

“莫不是嫌药太苦么?我听说姑娘今日刚换了药方,往里头添了一味黄连、一味蛇胆。”

“可不是呢,这滋味儿可真真是极苦的,紫鹃尝了尝便不愿再试了,哎——”

“可怜林姑娘小小的年纪,便要常年用这些苦药,可算是尝尽了苦头了。”

“琏二奶奶也说过,苦口良药,良药苦口么。”

“比如东府那位奶奶?……”

“……嘘,你不要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