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温的,还带着些硫磺气味,温折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泡在滚烫的岩浆里。

自他离开花君进来这个小池,血液中燃烧的热量就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爆发出来,这股力量来势汹汹,温折意识到不妙想要求助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白色的繁复花纹已经蔓延了他全身,就连脸上都交错了几道这样的纹路。血管里流淌的是火,烧的温折连眼底都隐隐带出跳动的红色。

这感觉同他前世被抽取妖血时一样煎熬,可痛苦之处却是截然相反。

以前那魔修弟子吸取他妖族精血之时,仿佛是有什么不可分割的生命被在他体内硬生生扯断撕碎,生拉硬拽的破开他的五脏六腑拖出去;而如今温折所历受,却是体内本有的血脉膨胀延展,天生的另一半妖族血脉疯狂的吸收着汤池的灵气,庞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压缩翻复,煎熬成极致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死了。

随着血液疯狂的流动,他听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破裂的声音。此时他双目都失去了焦距,自然就看不到水面上映照着他头顶拱芽般冒出的一对尖尖白耳,和后臀催发而成的六条雪白狐尾。

他自然也就更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折腾,让整个汤池的灵气都彻底暴动,庞大的灵气挟裹着迷蒙的水雾,不受控制的向温折所在的汤池席卷而来。

这异动自然也瞒不过交谈中的上官海棠跟容雪淮。

上官海棠细细辨识片刻,奇道:“这是妖族血脉觉醒?雪淮,你那小混血的父族是谁?这妖血简直浓郁的可怕。”

容雪淮没有理他,顺着灵气躁动的方向摸寻而去,上官海棠紧随其后。待两人行到了温折所在的汤池口,却见那池口被几条暴涨的兽尾塞得满满当当。

牡丹君泡汤的地方离这里更近一些,先他们一步过来,表情略有些束手无措。如今转身看到容雪淮,不由皱眉道:“菡萏花君,你莫非在私下篡养妖族不成?”

二十年前那场人界与妖界的大战惨烈的难以言喻。到最后虽然人界竭力将两界界膜修补,把妖族逐出人界大地,但这场战争遗留的疮痍依旧触目惊心。当初跟妖族勾结的魔道此时猖狂壮大是一,人界残余的小股妖族势力是一,诸如温折这类身份尴尬多受鄙弃的混血亦算其一。

说实话,私下篡养妖族的事情几乎每个宗门都并没少做。只要用法宝符咒丹药蛊虫等等将半妖制成驯服听话不敢反抗的工具,它们就又战力惊人又十分好用。

另外何止宗门如此,便是各大寄卖场、黑市也常有半妖奴隶买卖。有些容貌姣好的特殊种族被专人调.教好,以便能服侍各种难以言喻的欲.望;亦有筋骨强健的奴隶被套上各种禁制,强行折磨出一份说东不敢往西的忠心耿耿。

然而各家暗中默许的潜在事件,现在却在汤池这种灵气充足的重地公然发生。仔细辨别气息,觉醒的妖族妖血浓厚、身上似乎还没有任何束缚,那这事情的严重性便可拿上台面了。

容雪淮挑眉看了看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牡丹君何出此言?这只妖族不过是——天燥秋乏,还请牡丹君小憩一会吧。”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牡丹君心头却猛叫了声不好。就在下一刻,牡丹花君身体颤了颤,登时猝不及防的软倒。上官海棠抢先一步把人扶住,拔出不知何时扎进对方后颈的一根牛毛细针:“雪淮,你下了什么药?”

“不必担心,我只是混沌他一段时间的记忆,顺便赠他一场好梦罢了。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容雪淮从上官海棠手中收回那根银针,手指在牡丹君着着浴袍的背部一抹,指尖竟又多了三枚艳丽如花蕊、粗细如发丝的细针。

上官海棠愕然道:“这又是什么时候打进去的?”

“跟牛毛银针一起。”菡萏花君微微一笑:“水下发的,又没动真元,你自然没感觉到。”

上官海棠闻言点点头,转而把目光投向那几条雪白的狐尾:“温折他是什么血脉来历?半妖觉醒之事我也略知一二,看他眼下力量外强中干,似是撑不过这次觉醒。”

容雪淮听了这话,目光骤然一凛,随即将手伸向温折堵住汤池的狐尾。

上官海棠本想勒止容雪淮的莽撞。毕竟半妖觉醒,除非自己全然信任的父母双亲才有近身机会外,就连伴侣儿女都可能被攻击伤害。可是转念一想,目前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倒不如让容雪淮硬上手救一救。

岂知容雪淮的手刚刚碰到雪白温软的狐尾,那尾巴尖就轻颤几下,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再过片刻,这将汤池堵的严严实实,把温折包成一个大茧的狐尾竟然缩小了一圈,挤挤挨挨的让了一个足有一人宽的通道出来,隐约露出了里面昏迷不醒的温折。

确实没料到半妖觉醒时还能这么温顺,上官海棠甚至惊愕的“嗐”了一声:“天,觉醒的半妖也分家养跟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