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皇太后病了,永嘉长公主这日携丈夫周少君,两个孩儿过来探望,太皇太后见到她,倒是略有些精神,还叫她不要担心,永嘉趴在床头哭了一回,请太皇太后保重身体。

她两个儿子亦乖巧,一左一右跪坐在床边,也请太皇太后多多歇息。

太皇太后伸手摸摸他们的小脑袋。

说得会儿,到太皇太后服药的时间,永嘉一家便先退了出来。

皇太后正坐在正殿,周少君上去行礼后,为让妻子与岳母说些贴己话,先行走了。

皇太后安抚女儿:“最近还好一些。”

永嘉叹口气,用极低的轻声道:“听说三叔已经死了?”

“是,就只瞒着你祖母呢。”

“女儿听母亲说过,祖母最是疼爱三叔的,自然不能承受这种打击。”永嘉一叹,“三叔也是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造反呢。”

人也不在了,说这个毫无意义,皇太后没接这个话题,只道:“只能等到你祖母再好一些告知了。”又问永嘉,“你与夫婿可好?”

永嘉颇是得意:“相公很体贴人,一贯如此。”

皇太后道:“你也莫要欺负他,这世上真心人难得。”

永嘉道:“母后怎如此说女儿,女儿岂会欺负他。”

“我岂不知你的脾气,你最好听我一些。”皇太后拍拍她的手,“今儿见彦真,彦文很是懂礼,彦文也请西席教导了?”

“是啊,彦文比彦真还要聪明呢,女儿心想他若是去考科举,必是个状元!”

皇太后好笑:“他不过才八岁,你倒真会做梦,就是去考,也只是秀才。”

不过他们宗室有皇家庇荫,等到成年,自会授个官儿,一生富贵,不愁吃穿,便是那官,只是虚名,没个实权罢了。

说起来,也是淹没了多少人才。

这会儿,乾清宫当值的一个小黄门过来:“皇上请长公主过去一见。”

永嘉听得笑道:“正好也想见见皇上。”

她留两个孩儿先陪着皇太后,去往乾清宫。

赵佑棠是在书房接见她的。

永嘉进去,见到他正坐着批阅奏疏,这一刻,面色冷肃,好似连带着屋里一时也有些沉重。

自从他做了皇帝,比起原先确实大不相同了,当年他还是皇子,太子时,从不见这种神情的。

永嘉不由得也收敛些,上前问安。

赵佑棠放下笔,嘴角微微弯了弯:“姐姐来此一趟,皇祖母应会高兴些。”

永嘉点点头:“祖母服过药,已是睡了。”

赵佑棠唔一声,手指在书案上轻敲两下道:“朕要见你,是因有人上奏疏弹劾,称你骄奢淫逸,目无法纪……”

“什么?”永嘉瞪大了眼睛,“一派胡言!是谁弹劾我?”

赵佑棠目光沉静的落在她脸上。

永嘉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心念电转间,忽地冷笑道:“皇上,该不会是曹悬河这厮弹劾妾身罢!”

“为何猜他?”赵佑棠挑眉。

永嘉气愤道:“有日在路上与他车马相撞,妾身不过训斥了几句,这些言官真是成天吃饱饭,到处找茬呢!妾身何时骄奢淫逸了?这种罪名他也敢往人头上扣!”

赵佑棠笑了笑道:“姐姐息怒,朕也相信姐姐必是奉公守法之人,只是问问罢了。”

永嘉是聪明人,如果赵佑棠完全相信他,根本也不必问,这次是为提醒,她有些不快,但皇帝说话,只能听从。

永嘉也笑道:“皇上相信妾身就行了。”她走近几步,“听说皇上勤勉,平日里也该多注意休息,抽空多见见皇后娘娘与孩子们。”

“朕会的。”他拿起御笔。

永嘉四处看看,感慨道:“原先父皇尚在时,这儿我常来,也借了不少书去看,如今想想,倒是有一段时间不曾来过了。”

赵佑棠手一顿,想起一事:“彦真,彦文也大了,他们若有想看的书,你大可直说。”

永嘉笑起来:“那我现在找找可有合适的?”

赵佑棠允许。

永嘉在书房里四处看看,赵佑棠继续批阅奏疏,结果过得会儿,就听永嘉惊讶道:“这是谁的字?”

赵佑棠抬头一看,暗道坏了。

他上回叫严正把冯怜容写的字贴在隐蔽的地方,原本是藏得好好的,因书房书柜多,就贴在一处书柜的侧面,他有时候批阅奏疏,劳累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下可好,竟然被永嘉发现。

这书房也不是没有字画,可其他的都是名家所写,冯怜容的字与之一比,惨不忍睹,难怪永嘉奇怪。

赵佑棠咳嗽一声,把严正叫来:“这是怎么回事?”

严正心道,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啊!

可面上哪儿敢这么说,他连忙跪下来道:“是奴婢的错……”

后边儿一时想不到怎么说。

突然叫他编这个,他哪里想得出来!

可屋里两个人都盯着他看,要他说一个理由。

严正脑门子上都冒汗了,拿手擦一擦,勉强说道:“昨儿奴婢不小心喝醉酒,就跟做梦似的,好像在书房里挂字画呢,也不知从哪儿找着这个,就贴上去了。奴婢酒醒之后,就,就忘了,现在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