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一听就犯难了。

自家主子当初就是被皇上废掉的,如今写信过去,皇上愿不愿意看,可是难说。

“仙姑,要不您再等等。”她心里还有一层隐忧,生怕方嫣好心办坏事,要说赵承煜今日这个结果,本来就与方嫣有莫大的关系,这万一写封信过去,火上浇油,那可如何是好?

可方嫣却不听,淡淡道:“你尽管送去便是,我只是想与皇上见一面。”

几年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只是提这一个要求,也不算过分罢?

知春只得答应。

方嫣道:“你手上的银钱尽管使了,若是不够,我这儿还有些首饰。”

因当年皇太后的原因,她虽然被废,可带走的东西并不少,平日里也不曾被苛待,手头是不紧的。

知春道:“这倒是不用。”

眼见方嫣写完,她拿着信就走了。

乾清宫里,唐季亮与严正道:“有黄门说,知春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严正挑眉:“知春?那不是长安宫的宫人?”

“正是。”唐季亮压低声音道,“不用说,定是方仙姑派来,为太子殿下的事情。”

二人正说着,一个小黄门进来禀告:“两位公公,这是方仙姑送与皇上的信。”

“信?”那二人面面相觑。

方嫣竟然给皇上写信?

唐季亮冷笑道:“皇上定是不会看的,我看不如交还给她。”

严正却把信拿过来,皱一皱眉道:“你如今还不知皇上的性子?这信看不看另说,咱们可不能私下做了决定,既是有这事儿,那定然还是要告知皇上的。”

唐季亮道:“皇上正忙着看奏疏呢,哪儿有这个空。”

“那就等着。”严正把信塞袖子里。

方嫣若是皇后,那必是要提早送进去,可废后么,总比不过景国大事。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赵佑棠搁下笔,正打算去坤宁宫,就见严正正在门口,见到他,躬身把一封信送过来:“皇上,这是方仙姑写与皇上的。”

赵佑棠一怔。

过得片刻,他伸出手把信拿了,打开来看。

方嫣出自世家大户,一手字自是拿得出手的,很有几分功力,赵佑棠只见上头寥寥几行,大意是请他过去长安宫一趟,她有话与他说,言辞极为恳切,不似她一贯的态度。

赵佑棠把信叠好,塞到袖子里,与严正道:“去长安宫。”

唐季亮吃了一惊,没想到赵佑棠不止看信,还要亲自去看方嫣,果然皇上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的。

严正忙命人跟在后头一起前往。

方嫣左等右等,本以为赵佑棠不会来,结果正当要用晚膳的时候,他到了。

长安宫里众人都被惊动,纷纷跪下叩见。

方嫣叫知春扶着在门口迎接。

这几年,他们一直都不曾见过,算算,该是有七八年了罢?赵承煜已经从一个孩子成长为少年,在赵佑棠的印象里,方嫣的样子都已经模糊,不过等到他再次看到她,却惊讶她的变化。

这些年,他原本只当弹指而过,原来于方嫣来说,并不是如此。

她老了,老得叫他有些心惊。

她的头上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面色也很是憔悴,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赵佑棠道:“你坐下罢。”

他语气不是很冷硬。

方嫣道谢,坐了下来。

赵佑棠却并没有坐,淡淡问道:“你要见朕,是为承煜的事情?”

他单刀直入。

方嫣这心里就是一惊,他们夫妻感情虽然不好,可她对赵佑棠的说话方式是了解的,他如此直接,一点儿缓和都没有,那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她左右看一眼,示意宫人退下。

赵佑棠见状,也叫旁人退下。

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方嫣回道:“回皇上,确实如此,妾身虽则在长安宫,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承煜,为此,妾身也知罪,可他总是妾身的儿子,叫妾身不挂念,绝无可能。”她猛地跪下,因力道猛,发出咚的声响,双眼通红的恳求,“但妾身连累承煜,把他置于此等处境,妾身也是后悔,可不管如何,他仍是皇上的儿子。”

赵佑棠道:“他自然是朕的儿子。”他挑起眉头,不太耐烦的问,“你可也是怕朕废了他?”

方嫣脸色一变,当初赵佑棠提到废她,后来便真的废了她。

如今,她还未提,他便已经提了!

“皇上!”方嫣的眼泪一下流出来,“皇上可不能废了承煜,他到底做错何事?便是有错,也是因妾身这个母亲!”她这回也是下了决心了,膝行往前道,“承煜不如就放在皇后娘娘名下,原本也该如此,他将来定会好好侍奉皇后娘娘的,妾身……”她一咬牙,“若皇上担忧妾身的事情,妾身今日便可了结自己,只望皇上看在这些年的情分,还有太皇太后,方家当年的扶持,莫要废了承煜。”

赵佑棠倒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可惜。

若她那时有此等觉悟,何至于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

现已是晚了。

前几日,他便与大臣说了太子一事,无人反对,事实上,废后之子,原本也难当太子,他已给了赵承煜机会,或许要求高一些,可他若是能达到,他也并不是不愿相信他这个儿子。

只赵承煜却担不得如此大任,在感情上,他与冯怜容,皇子公主们不亲厚,在为人处事上,又不够通达,莫说别的,他将来做了皇帝,很难令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