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林崖散发坐在榻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掌间质地普通的纸张,思绪恍然间竟飘回了早已经淡忘的曾经。

那时候他既没有听起来清贵的出身,也没有撼动朝堂的权柄,不过是个每日承受继母打骂、生父无视的无根浮萍,唯一可能翻身的出路就是科举应试。

为了抓住这根仅有的稻草,林崖可以说是用尽了自己所有能想出的法子,自己学了还要回家偷偷教给年幼的弟弟。

仿佛是林崇四岁那一年,苏州的金桂落的特别迟,重阳节时院子里还有隐隐暗香浮动。

小小的孩童半张脸都蒙在被褥中,压低了声儿对他说话。

林崇说,以后但凡有半分本事,就跟着哥哥离开家,逢多少个节日都不会想家。

奶香味儿都还没散干净的孩子眉眼间那么认真,兄弟二人还玩笑似的的击掌为誓,这么多年过去,险些都忘却了。

直到当年的孩子突然长大,在千里之外的东南海滨遥祝家中亲人身体康泰。

满纸欢欣之言,却又偏偏借先人之言将淡淡愁绪漫不经心的扫过。

又有了四个多月身孕的曾蕙见丈夫拿着小叔的信许久不曾开口,便对屋子里的嬷嬷丫头们使了个眼色,等下人们静悄悄鱼贯而出后方轻移脚步,偎在林崖身边亲自为他擦拭未干的头发。

“大爷若是挂念小叔,何不让人接小叔回来?”

丈夫贴心专情、家中蒸蒸日上,曾蕙的容貌气色瞧着比出嫁前还更好些,在林崖面前说话也少了许多初成亲时的谨慎小心,言谈举止越来越出自本心。

二爷林崇为何会被打发出门远游,就算家中无人提起,以曾蕙的玲珑心肝也多少猜出了几分。

丈夫与小叔之间兄弟情深,曾蕙当然明白。之前那团乱麻不提也罢,既然丈夫想念一手带大的幼弟,她也有自信能做到长嫂如母。

怕林崖心中还是为难,曾蕙思忖片刻,干脆主动帮林崖找了个合适的说辞:“我看老爷虽然有心再多留大妹妹几年,却架不住姑娘家花期易过,安平侯家又那样热络……想来也用不了多久,咱们家就该当有喜事了,小叔不在算怎么个事儿呢?”

弟妹都是债。

林崖忍不住叹息一声,回身轻轻揽住妻子已见圆润的腰身。

哪里是他不让林崇回来?催他回京的家书写了两三封,他那边就跟没收到似的,书信照写,偏生就是不提回京一事。